鹿晟笙惨白着脸，指尖捏着那份密密麻麻的资料，像是捏着烫手的山芋，他僵硬地从纸页间抬起头，眼神里的光早已被无尽的疲惫啃噬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死水般的麻木。
他的目光先是黏在桌对面正奋笔疾书的慕浪身上——那人笔尖落纸沙沙作响，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面前摊开的不是晦涩难懂的论文，而是一本消遣的闲书。
而后，他的视线又飘向斜对面的沙发，郝炜斌正半倚着翻一本专业典籍，侧脸线条利落冷硬，沈砚知则坐在他身侧，指尖轻点平板屏幕，眉目沉静，两人周身都萦绕着一股与周遭格格不入的从容。
“我当时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鹿晟笙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濒临崩溃的沙哑，他抬手狠狠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语气里满是悔不当初的哀嚎，“放着好好的悠闲日子不过，非要跟着这两个妖孽一起提前结束学业？啊！！！不行了！不行了！我真的要疯了！！！”
他这一嗓子喊得震天响，在安静的房间里炸开，惊得窗外的麻雀都扑棱着翅膀飞远了。
坐在他旁边沙发上的郝炜斌，额角的青筋“突突”跳了两下，原本专注的目光骤然沉了下来，被这聒噪的声音吵得太阳穴突突直疼。
他二话不说，放下手里的书，抬起手，精准又迅速地朝着鹿晟笙的后脑勺招呼过去，动作干脆利落，带着毫不留情的力道。
“可闭嘴吧你！！！吵死了！”
“嗷！”鹿晟笙疼得龇牙咧嘴，立刻捂着自己的后脑勺，整个人往沙发背上缩了缩，那双原本麻木的眼睛瞬间蓄满了水汽，像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兽，满眼控诉地瞪着郝炜斌，连嘴角都委屈地耷拉了下来，“你打我！你竟然真的打我！”他吸了吸鼻子，语气陡然变得悲愤交加，“好啊你郝炜斌！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有别的狗了，现在都敢这么对我了！”
郝炜斌被他这不着边际的话噎得胸口发闷，握着拳头的手紧了又紧，骨节泛出青白的颜色，他缓缓转过头，脸上扯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弧度，那笑容看着“核善”得很，眼底却淬着冷光，一字一顿地咬着牙：“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鹿晟笙被他这眼神看得心里发怵，却还是梗着脖子，不乐意地撇了撇嘴，腮帮子微微鼓着，像只倔强的河豚：“哼！你让我重说我就得重说，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话音刚落，就见郝炜斌的拳头又攥紧了几分，连空气里都仿佛弥漫开了淡淡的火药味。
坐在阳台落地窗前的封千岁，终于舍得从亮着微光的平板上挪开视线。阳光的金辉漫过她挺直的肩线，将她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指尖漫不经心地在光滑的桌面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节奏不疾不徐，却莫名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她掀了掀眼皮，狭长的眸子里盛着浅淡的凉意，目光淡淡扫过剑拔弩张的两人，声音清清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怎么？手头上的作业都做完了？”
这话一出，方才还剑拔弩张的两人瞬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鹿晟笙悻悻地放下捂着后脑勺的手，脖子一缩，飞快地低下头，视线落回面前摊开的资料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公式在眼前晃得人眼晕，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郝炜斌也敛起了脸上的戾气，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松弛，冷哼一声，抓起桌上的笔，目光沉了沉，落在笔记本上尚未写完的演算步骤里，指尖的力道却不自觉加重了几分。
房间里霎时静得落针可闻，只剩下纸笔摩擦的沙沙声和平板的屏幕偶尔亮起的微弱光痕。
自从戚紫嫣在学校食堂那般不顾体面地耍手段，闹到封千岁面前，平白搅乱了那人眼底的清宁，也彻底坏了封千岁的心情。自那以后，慕浪便再没踏足过那座充斥着喧嚣与纷扰的校园。
慕浪名下的公司早已成功上市，经过一段时间的悉心运营，各项业务都步入了正轨，稳稳当当，无需他再耗费过多心神去事事亲力亲为。
原本他的计划清晰明了——等那场约定俗成的五年之约如期而至，他也恰好能拿到毕业证，顺顺利利地完成学业。至于读研读博的事，并不急于一时，大可往后缓缓，先陪着封千岁把那些被搁置的时光一一补回来。
可令他意外的是，封千岁竟提前找了他，带着一身清冽的气息，打乱了他原本的节奏。
这般一来，慕浪便再没了半点留在学校里的心思。那些枯燥的理论课、繁琐的学分考核，在他眼里都成了无关紧要的累赘，根本不值得再浪费分毫精力。
他一心想着提前结束学业，毕竟身边有封千岁这么一位全能导师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各行各业的门道，有她亲自指点，自己还愁毕不了业吗？
更何况，早点结束学业，就能名正言顺地守在封千岁身边，好好陪着他，把那些年错过的朝夕相处都补回来。
至于公司的事务，慕浪也早有安排，他高薪聘请了业内顶尖的职业经理人团队，全权委托他们代管一段时间，自己落得一身轻松。
慕浪这边都决意要提前结束学业了，沈砚知自然不会独自留在学校里。他本就不是拘泥于课堂的性子，向来跟着慕浪的步调行事，当下便干脆利落地收拾了东西，跟着慕浪一道，踏入了封千岁为他们量身打造的“魔鬼课堂”。
而鹿晟笙和郝炜斌听沈砚知说，他们要提前结束学业，之后除了考试也不会来学校了。在听到是封千岁来当他们的导师时，头脑一热就也跟来了。
他们现在可算明白为什么沈砚知会称呼封千岁为“魔鬼”导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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