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B区那令人压抑的通道,回到相对熟悉的C区范围,张小飞和马大彪都没有立即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凝重。邱文腾的话,尤其是那句“小心身边人”和关于高老早已关注张小飞的暗示,像无形的蛛网,缠绕在两人心头。
“先去办公室。”马大彪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没了往日的跳脱。
进入马大彪那间堆满杂物、二次元手办与专业文件诡异共存的办公室,他反手锁上门,胖脸上首次在张小飞面前露出了毫不掩饰的严肃。
“小飞”他盯着张小飞,“邱文腾的话,你信几分?”
张小飞沉吟片刻,摇了摇头:“真假难辨。但他故意说出来,目的就是制造猜疑和混乱。不过,‘高老早就注意我’这一点,结合商场事件和后续他亲自招揽,可信性很高。”
马大彪点点头,一屁股坐进他那吱呀作响的椅子:“没错。老子也这么想。至于‘小心身边人’……”他嗤笑一声,小眼睛里闪着精光,“这就是阳谋。范围太广了,从王向楠那家伙到食堂打饭的阿姨,理论上都算‘身边人’。这疯子,就是想把水搅浑!”
他顿了顿,看向张小飞,语气带着罕见的郑重:“不过,既然这话出来了,咱们心里就得有个数。在管理局这地方,多长个心眼总没错。但彪哥我把话放这儿,咱们C区,我马大彪,对你张小飞,没那些弯弯绕绕。”
张小飞感受到马大彪话语中的分量,心中一暖,郑重回应:“我明白,彪哥。我信你。”
“好!”马大彪一拍大腿,恢复了点精气神,“那接下来,就是怎么跟高老汇报了。实话实说,但得有技巧。”
两人仔细复盘了禁闭室内的对话,统一了口径:重点汇报邱文腾试图离间、以及抛出“高老早有关注”和“小心身边人”这两点核心信息,弱化他们之间默契的表演过程,将其描述为邱文腾单方面的蛊惑和两人对其言论的驳斥与不信任。
准备妥当后,他们再次来到高老的办公室门口。
马大彪整理了一下并不得体的衣领,两人推门而入。
高老依旧坐在那张红木办公桌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而他指间正夹着一支未点燃的、样式古朴的香烟,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情况如何?”高老抬眼,目光平静。
马大彪上前一步,将平板上的监控记录(主要记录了邱文腾的言论和他们的“驳斥”)呈上,然后口齿清晰、条理分明地汇报了整个过程,重点突出了邱文腾的蛊惑性言论和其试图制造内部猜疑的意图。
张小飞在一旁适时补充了自己感受到的、邱文腾对自己“特殊性”的异常关注。
高老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邱文腾那些惊心动魄的指控只是微风拂过湖面。直到两人汇报完毕,他才缓缓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邱文腾,不愧是‘学者’。”高老放下茶杯,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穿透力,“善于利用信息碎片,编织利于自己的罗网。‘小心身边人’……很好的心理战术,成本低廉,效果显着。”
他的目光落在张小飞身上:“他提到我早就关注你,这并非虚言。”
张小飞心头一震,虽然早有猜测,但得到高老亲口确认,感觉还是不同。
“商场事件前,你的履历,特别是退伍前后表现出的特质,就已经进入了管理局的视野。”
高老没有细说具体是什么特质,但话语中的肯定毋庸置疑。
“那晚的事件,是一个契机,加速了你的引入过程。至于‘容器’、‘被选中’之类的说辞,是衔尾蛇惯用的神秘主义包装,旨在混淆视听,你不必为此困扰。”
高老的处理方式堪称典范,既承认了部分事实,消除了潜在的猜疑种子,又轻描淡写地化解了最尖锐的指控,将之归咎于敌人的诡计。
“那……‘小心身边人’……”马大彪忍不住问道。
高老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警惕性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要陷入无端的内耗。管理局是一个整体,信任是基石,但这份信任,需要建立在严谨的纪律和清晰的判断之上。”
他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做出指示:“邱文腾这边,继续由审讯专家跟进,尝试挖掘更深层次的信息,但重点转向分析其精神污染模式和衔尾蛇的意识形态渗透手段。”
就在这时,马大彪的小眼睛敏锐地锁定了桌上那包没有任何图案的特供香烟。他脸上瞬间堆起殷勤的笑容,上前一步,动作自然流畅:“高老,我给您点上?”
不等高老回应,马大彪已经麻利地掏出打火机,“啪”一声打着了火,凑到了高老面前。高老似乎怔了一下,略带无奈地微微俯身,就着火焰点燃了香烟。
就在高老深吸一口,吐出淡淡烟雾的瞬间,马大彪那只胖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极其自然地将那包刚拆封、没有任何印记的特供香烟揣进了自己兜里,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无数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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