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于太阳而来的黎明少女,她的车驾比起正午之王的悠闲显得略有匆忙,故而她的寒光也比太阳的热力行的更快,对于我这个常与火焰为邻,又混迹于刀剑之中的人来说,她可以说是出剑最快的剑士,想来在我的皮肤感受到寒意并凝聚起如同滴血般的晨露之前,我的眼睛便会失去作用,我本就难以行动的舌头会麻痹,于我心中沸腾流淌的血液也会遭到冻结。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曾经历过我本能觉得即将发生在我身上的事,说实话我甚至不能确定我残存的火焰能否再次将我从那如同箭镞般的冰冷中解救出来。据我所知,无论是我或许曾经有过的战友,还是我曾猎杀过的困兽,在面临必死之局时无不是恐惧且焦躁的,但我此刻却令我自己都惊讶的平静,而这宁静我只在那些寿命即将走到终结的老朽之人身上发现过。
我想那可能是因为,或许在总归存在的无法重塑之处,我已是超龄的老者,就好比以新制的酒杯盛装的陈酒,店家总不会是以酒杯的年纪来评价美酒的醇厚的,又或者我只是太久不曾,可能是从来未曾见过如此明媚的黎明,我承认我为那少女般的晨曦,又或者是晨曦般的少女的灵动美貌心折且沉醉其中,即使比那点亮了大地的一颦一笑更先至的是冷冽的杀机。
她的足迹近了,她的裙摆落到了我的面前,我不由自主的跪倒在昨夜弧月留下的月色之中,消融的月光将燃烧的余烬彻底熄灭,湿漉漉的混合着细沙,如同护膝般包裹了我的双腿,而黎明少女的指尖也在此刻触及了我的脸颊,于是我的眉睫便凝聚了露水,我眨着眼,催促着它们尽快同我的泪珠一道落下,好使我眼前氤氲的雾气同晨雾一同为那第一缕阳光驱散。
面纱被揭开,随后便是清明以及随之而来的疼痛,我的双目一定被阳光灼伤了,但我将双目睁得更大,直到随后而来的骄阳大人如同金针般的箭矢刺入了我的咽喉,我的眼前也如同谢幕般落入了仍有色块闪烁的漆黑,它们仍以模糊不清的残影像我展示着在最后一刻映在我眼中的绚丽霞光,但可惜我的生命大抵走到了尽头,而我的双目也正等着被火焰重新点亮。
我自认已被熄灭如同为消融月光冲刷的灰烬,耳边的窸窣也被我当作了前来为我收尸的沙中虫蚁的交头接耳,我听到了细微的水声,大约是我的生命正自我的伤口流逝,这也难怪我的身躯如此沉重,以至于连根手指都动弹不得。我已接受了即将到来的再次沉眠,直到我的双眼适应了此地的暗光,且就在此时不知是何人将一盏灯火点亮,在此地耀目的如同骄阳。
我的双目依旧干涩,但至少不再灼痛,那灯火明亮却并不危险,甚至温暖的让我觉得它几乎是我的避难港湾。我很少会对某物或某地产生依赖,但那灯火的的确确给了我熟悉到好似出生在此地的温情,想来我出生之地的夜晚也常点亮这样的灯,或许我的父母便是打造油灯,浇灌蜡烛的工匠,否则我是不能生长在烛光中,且仅是注视着摇曳的灯影便不禁出神的。
我终于眨了眨眼,于是那如同太阳般明亮的灯光终于恢复了它本身应当的黯淡,但仅是照明这不算宽广的空间已经足够的亮度,而我在光暗交替间恍惚又看到了那于我记忆中同我对话的极光,我知道那是在如同此地一样昏沉且无星辰点亮的夜晚,但它的玫瑰色与电青色却将天空映照的亮如白昼,只是也同时将其染的更多彩也更刺目,如同被其照耀的我一般。
它以它的光芒在天空编织了锦缎,它将它的色彩作为笔墨写下了如今的我无法理解的文字,而后我感到头疼欲裂,我的眼球无法看到其后阴影中发生的事,但我想它正以它那锋利的青红在我的脑中刻下了无法被火焰毁去的秘密,但很遗憾的是,由于那是我视角的绝对盲区,我无法知晓它留下了什么信息,但至少可以推测它们不是为我准备,甚至是我的催命符。
扶着只是想起此时便隐隐作痛的额头,我呻吟着想起了那恍若大梦一场中的幻象般的男人,说来也怪,他似乎是刻意的回避了我对他身份的探查,我甚至至今都不知他姓甚名谁,只是他如此言之凿凿的谈起了我身负秘密之事,或许他与那并不温暖的极光有着些许的联系。它会是哪位司辰的使者或是面相呢?大抵会是骄阳或者逆孵之卵,毕竟我是他们之一的线人。
说起来,这两位司辰大人我虽然并不记得太多与他们的互动,但我至少并未因为他们俩的名号而产生任何不适,但那位战士,我想他毕竟是肉眼凡胎,在不将我剖开的情况下大概是无法得到他想要的信息的,甚至可能剖开了也无法理解那刻蚀于我灵识之上的纹路,但首先我的直觉告诉我那看似笑容和善,且对于自己所吹嘘的身份来说平易近人的男人极其危险。
如果他知道能够只是损害我的一次生命便取得他想要的讯息,我相信他是会毫不犹豫,且不容半分拒绝的将我摧毁的,在这过程中或许我还能看到他的嘴角笑意吟吟。想到这里我的心中一阵恶寒,正想着呼唤我的安祖一道逃离此处,那男人温润但冰凉如落雪的声音便在我的身后响起,他似乎是在嘲笑我,只是并非对我而说,“瞧瞧,他甚至到现在还在发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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