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门在海天的交界处缓缓敞开,像一只从古画中抬起眼睫的白鹭。门后不是殿宇、不是阶廊,而是一片空阔的潮平线。风由外向内涌来,把海腥与松脂掺成一种古早的味道。龙鸣山的雾气尚未散尽,像谁未说完的一句话,被这道光一口吞没。
先踏出的,是弥撒的靴尖。他在门槛处微顿,像是行礼。其后是李凤熙,她的手仍贴在剑鞘温润的木纹上,掌心余温未散;第三个是林辰,衣摆边沿的雪水还未完全干透,滴在光门的门槛上,立刻被白光吸尽,连痕也不留。
门外的风忽地一轻。圣光神殿穹顶如月,纹理层层,正中垂下一道并不刺眼的辉,像把屋内的灯笼一层绢一层绢地裹严。穿过神殿,还有一道门,门后两道身影并肩而立,李乘风已经直身,气息沉定;青懿晟略偏半步,眼角的潮意尚未褪尽,却收束得极快。
“你站起来了。”,弥撒先开口,不惊叹,不渲染。
李乘风点头,语气平平,“多亏诸位。也多亏…殿中所允。”。话意三分淡,七分稳,像岸石被潮水亲了一遍后仍沉着不动。青懿晟侧目看他,指尖轻轻收紧又放开。
林辰的目光在李乘风腿上掠过一线,复又落空。他右眼的殷红在光下缩成一粒,像灰里藏着的炭星。他没有祝词,只在心底与那群在他精神海的恶魔影子相互打了一个照面,“没想到他这么自负的人,在这种时刻竟然还能保持得那么平静。”,血魔啧了一声,小冰和老炎却像一片薄雪落在湖面,没发声。
玄无月立在稍后,她并不抢这个团聚的光。银眸微敛,从李乘风的步态里一寸寸量出渊髓新塑的纹路,又把目光投向天穹,那束光像一个长者的手,拍了拍她的肩,便收回去了。卢克斯的笑意也随之淡去,只留下一句轻微的叮咛在她心里,“后半,深渊自问,非我辈能代。”
天上的光与海面一道收敛成指向同一处的细线。那线穿过潮音与礁影,落向更远更暗的方向。玄无月抬手,指尖轻触空中的线痕,时间的波纹在指尖绽了一朵极小的花,她听见了来自深处的另一种“声”。并非龙吟,而像是一种随时会爆发的哀鸣。
“再往下,就没有英灵的指路了。”,她说。语气平,像宣读一则气候。弥撒颌首,金瞳里像压了一枚古钱般的沉静,“如此更好。路,该自己踏。”
他们沿着那道“光线”前行。海面峭然陷落,露出一条被潮水抛光的玄武岩脊。岩脊长如碑文,直直伸入远处的黑色穹窿。穹窿不完全是洞穴,更像地壳蹙眉时挤出的沟壑,被岁月与海风在皮肉上反复磨拭,成了如今的模样。
越行越深,海声渐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不见的“压”,像很厚的书页在胸口来回翻。李凤熙先察觉出来,她把手从剑鞘上挪开,掌心轻拍在岩壁某条细纹上,石脉搏动般给予她回应。
弥撒步伐极稳。他血脉里的金稀薄地贴在他的骨上,随呼吸微微浮沉。他在岩脊上每挪一步,脚下的岩石便像获得了许可,稍稍放松一线,地气得以通行。古人言“金能制土”,此刻却是“金以抚土”,以不战之姿,宽土地之怒。
林辰的紫气则另一路。邪瞳在黑穹里不显骇,只把周围的灵绪一点一点收拢,像夜里有人关窗,避开那午夜狂风。
“到了。”,玄无月的声音很轻。前方穹窿猛然一开,一座宫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不是人间的宫阙。它没有梁木,没有檐牙,而是纯粹由龙骨叠砌成的黑曜之殿。脊椎如廊柱,肋骨成穹顶,齿骨与爪甲镶成门枢。每一寸骨面都被岁月磨得发亮,像被海水亲了千遍万遍,仍不碎,反愈幽。
殿门大阖合着,门扉之上有一枚巨大的裂痕,从左上至右下,把整块骨面分作两半。裂痕边缘乌黑,像被炙灼过。裂痕中央,镶着一个被火烧得通红的眼。那眼没有瞳仁,只有滚烫的熔光在里面缓慢转动,像深渊把一束怒光凝成砖,嵌在门心。
“这...眼神。难道是奈萨里奥?”,弥撒吐出这个名字时,金瞳里很短一瞬划过古老的记忆的纹,护守者、深渊、病与火、以及那个被扭曲的守护。诗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了,他却想到龙族的另一个版本:防心之偏,尤甚于防川。
听到弥撒的话语,玄无月轻轻吸了口气。她也曾听闻过。奈萨里奥曾在这个世界最深处的夜里守过很久,他并非想毁灭;只是那守护之心被毒化,一如“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当守护成为执念,这个词可能就变了色彩。
殿门缓缓推开。无风,无人,只有骨与火发出的那种干燥的声响,像石磨碾过沙的最后一圈。
他立在门内。
黑曜的甲板从胸腹一路覆到尾椎,鳞片并非细密,而是被巨力撕扯后以铁与火钉回去的大片装甲,镶缝之间仍有未全冷的红线在微微流动。巨首侧斜,眼内无瞳,熔光如泄。四爪踏地,地面骨纹随之轻颤,像远海上同时漾开四个潮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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