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木头上的年轮
重阳节那天,博物馆请了二十位老人来“认亲”——都是曾经在木工车间工作过的,让他们在馆里找找有没有自己用过的工具。
78岁的老郑一进馆就直奔工具墙,指着一把锛子说:“这是我的!你看这木柄,我当年摔了一跤,把这里磕了个豁口,后来用胶水补的。”他摸了摸豁口处,像在摸老朋友的伤疤,“这锛子跟着我劈过三百根房梁,当年盖厂里的仓库,全靠它。”
65岁的刘婶在互动区停住了脚,看着王师傅刨木头的姿势,突然笑了:“你这姿势跟老周一模一样!他刨木头时总爱歪着头,说这样能看清木花的走向。”她走到周木匠的模型前,指着一个格肩榫说,“这榫头角度不对,老周做的比这陡三分,说这样更抗拽。”
王师傅凑过来看,琢磨了半天:“还真是!刘婶您记性真好,我回头改改。”
老人们在馆里逛了一下午,说的话比展品的说明牌还长。谁的刨刀磨得最亮,谁的墨斗线总打结,谁做的榫卯能当教材……那些被时光模糊的细节,在熟悉的工具面前,突然变得清晰。
叶东虓请人把老人们的话都录了下来,刻成光盘,和对应的工具放在一起。江曼说:“这些声音,就是木头上的年轮,一圈圈,记着岁月的痕。”
临走时,老郑把锛子从墙上取下来,掂量了两下,说想再试一次。王师傅递给他一块松木,老郑抡起锛子,“哐”的一声,木屑飞溅,动作虽然慢了,但力道丝毫不差。“还是这手感!”他笑得像个孩子。
那天傍晚,夕阳把老人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互相搀扶着走出馆门,嘴里还在念叨着当年的事。叶东虓站在门口望着,突然觉得,这些老人和馆里的老物件一样,都是活着的历史,他们身上的“年轮”,比任何展品都更动人。
第十六章 雨夜里的修补
深秋的一个雨夜,馆里的警报响了——是展厅东侧的窗户没关严,雨水渗进来,打湿了墙角的一个老木柜。
叶东虓和江曼赶到时,木柜的底座已经洇湿了一片,雕花的裙板微微翘起,像哭皱的衣角。这木柜是清代的,据说是从一个老祠堂里拆下来的,柜门上的“福”字是用榫卯拼接的,没涂一点漆,全靠木头本身的纹路显色。
“糟了,木头怕潮,这裙板怕是要变形。”江曼急得直跺脚,用抹布小心地擦着水迹。
叶东虓想起王师傅说过,老木头受潮要“阴干”,不能暴晒。他赶紧找来塑料布把木柜裹住,只留透气的缝隙,又在旁边放了两盆生石灰吸潮。“明天一早请王师傅来看看,他肯定有办法。”
王师傅来的时候,雨还没停。他拆开塑料布,摸了摸裙板,又闻了闻木头的味道:“还好,这是老榆木,‘性硬’,没那么娇气。”他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小刨子,“得把翘起的地方轻轻刨平,再用木胶粘住,阴干三天,保证看不出来。”
接下来的三天,王师傅每天都来馆里,像照顾病人一样盯着木柜。他不用现代胶水,而是用自己熬的鱼鳔胶,说“老木头得配老胶,才合脾气”。粘好后,他在接缝处夹上小木楔,说“让它们慢慢咬合,比钉子结实”。
修好的木柜放回原位,谁也看不出哪里动过手脚。王师傅用软布擦了擦柜门上的“福”字,说:“老木头跟老人一样,难免有个头疼脑热,你对它耐心点,它就给你长脸。”
那天晚上,叶东虓和江曼在展厅值班,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户,像无数手指在轻轻叩门。他们坐在木柜旁,听着木头在干燥过程中发出的细微“咔嗒”声,像是老柜子在说“谢谢”。
江曼突然说:“其实我们和木头挺像的,都会受伤,都需要修补,但只要根还结实,就能慢慢长好。”
叶东虓点头,看着窗外的雨丝,突然觉得,那些流过木柜的雨水,和当年流过车间屋檐的雨水,其实是同一滴,它们带着时光的重量,滋养着需要被温柔以待的过往。
第十七章 木头的温度
冬至那天,博物馆搞了场“木作市集”,邀请城里的手艺人来摆摊,有做木梳的,有刻印章的,还有用边角料做小摆件的,王师傅的徒弟们也支起摊子,教大家做榫卯小挂件。
最受欢迎的是个叫老徐的手艺人,他带来的木勺全是用博物馆装修剩下的边角料做的,勺柄上刻着简单的花纹,每把都不一样。“这些木头扔了可惜,”老徐说,“它们在博物馆里听了那么多故事,做出来的勺子也带着温度。”
有个年轻妈妈买了把樟木勺,说要给刚长牙的孩子用:“樟木能驱虫,还带着香味,比塑料勺好。”老徐在勺柄上刻了个小太阳,说:“让木头的光,陪着孩子长大。”
叶东虓在市集上遇到了小满,他已经是个半大的少年了,正帮王师傅看摊子,教更小的孩子拼榫卯模型。“我爸说,等我初中毕业,就送我去学木工。”小满的眼睛亮晶晶的,手里拿着把自己做的小刨子,“王爷爷说我这刨子磨得比他当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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