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申请两个床位,”郑德山突然站起来,腰板挺得笔直,“我陪老王来,他儿子在外地,我不放心。”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两沓钱,用橡皮筋捆着,有整有零。“这是我俩的积蓄,够交一年的吧?”
叶东虓看着那包钱,突然想起父亲信里的话:“老郑这人,看着粗,心细得很,谁借他一块钱,第二天准还,还带个烤红薯。”他接过布包,指尖触到老人粗糙的掌心,像摸到了机床厂那些带着温度的旧零件。
“郑大爷,第一个床位给您留着。”江曼在入住申请表上写下郑德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像给这段即将重启的缘分,落下了第一笔温柔的注脚。
第四章 老物件的新去处
离春节还有一个月,养老院的装修进入收尾阶段,叶东虓和江曼却忙着另一件事——征集老物件。他们在社区贴了告示,说养老院要设“记忆角”,欢迎老人把压箱底的宝贝送来。
第一天就收到了不少东西:1972年的粮本、印着“劳动最光荣”的搪瓷缸、带着补丁的蓝布工装……最特别的是一架老式缝纫机,是位老太太送来的,说当年就是在这上面给机床厂的工人们缝补工装的。
“这机子还是叶师傅帮我修的呢。”老太太摸着缝纫机的踏板,“那年头布料金贵,袖口磨破了,翻过来再缝一层,叶师傅说‘嫂子的针线活,比机床还准’。”
叶东虓把缝纫机摆在记忆角的C位,旁边放着父亲留下的工具箱。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工具箱的铜锁和缝纫机的踏板都泛着光,像两个老朋友在悄悄对话。
郑德山带着王满堂来看房那天,王满堂虽然说不出话,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墙上的老照片。郑德山在他耳边喊:“你看,那是你!当年你拔河拔赢了,厂长奖了你个搪瓷缸!”王满堂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嘴角牵起一丝笑意。
江曼在阳光房里摆了两盆君子兰,是从老花市淘来的。“郑大爷说王大爷以前最爱养花,”她对叶东虓说,“咱们得让这儿闻着像家的味儿。”
窗外的老槐树落光了叶子,枝桠伸向天空,像无数双张开的手。叶东虓望着那些枝桠,突然觉得,这座养老院就像这棵老树,那些被送来的老物件是年轮,那些即将入住的老人是新抽的枝,而他和江曼,不过是给这棵树培土的人。
第五章 开业前的雪
除夕前三天,沈阳下了场大雪,把南郊的庄园裹成了白棉花。叶东虓和江曼在养老院的厨房里忙到半夜,蒸了两笼粘豆包,准备给明天来试住的老人当早点。
“郑大爷说,当年厂里过年就吃这个,”江曼把豆包摆在蒸笼里,热气模糊了眼镜片,“他还说叶师傅包的豆包最丑,馅总从皮里漏出来,可大家抢着吃。”
叶东虓擦着厨房的玻璃窗,外面的雪还在下,老槐树的枝桠上积着厚雪,像开满了白色的花。“我爸信里没说过他会包豆包,”他笑着说,“估计是怕我妈知道,说他不务正业。”
凌晨三点,院里突然传来响动。叶东虓出去一看,是郑德山,正拿着扫帚扫门前的雪。“明天老伙计们来,不能让他们滑着。”老人的军大衣上落满了雪,像个移动的雪人。
“郑大爷,天还没亮呢。”叶东虓抢过扫帚,却被老人按住。“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觉多,”郑德山喘着气笑,“可我这把老骨头,就盼着这一天——当年一起上班的人,能再凑到一块儿,哪怕只是晒晒太阳。”
雪停时,天边泛起鱼肚白。老槐树下,郑德山用扫帚扫出块空地,摆上两个小马扎。“这是我和老王的位置,”他拍着马扎说,“等开春了,在这儿摆棋盘,准能凑齐一桌。”
叶东虓看着老人佝偻的背影,突然明白,这座养老院最珍贵的不是青砖灰瓦,也不是崭新的家具,而是这些老人心里揣着的念想——是1958年的高粱饴糖,是1965年的工资条,是那些被岁月磨旧,却依然温热的人情。
厨房的蒸笼“噗噗”地冒着手,粘豆包的甜香混着雪的清冽,在院子里漫开来。叶东虓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这座老庄园里,将会响起新的脚步声,那些脚步声会和六十年前的重叠在一起,踩出最踏实的回响。
第六章 初雪后的第一杯茶
大年初六,奉天养老院正式开业。雪后初晴,阳光把院子里的积雪映得发亮,郑德山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王满堂,是第一个到的。王满堂裹着新做的棉披风,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像在数着什么。
“老伙计,你看这窗,”郑德山把轮椅推到阳光房,“比家里的亮堂十倍,你那盆君子兰摆这儿,准能开爆盆。”王满堂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眼角沁出泪来。
陆续有老人来报到。带缝纫机来的张桂兰大娘,拎着个包袱,里面是给大伙纳的鞋垫;曾在食堂当厨师的李建国大爷,背着个铝制饭盒,说是给厨房“露一手”;还有位姓赵的大爷,拄着根红木拐杖,说是当年机床厂的老厂长送的,“他说‘老赵,等退休了,拄着它来我家喝酒’,如今他走了,我带它来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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