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去警局,安娜。”费多尔轻声说。
“警局?”安娜神经质地大笑,“镇长办公室挂着伊戈尔的肖像!昨夜我偷偷把举报信塞进邮筒,今早它原封不动回到我家门槛——信封上沾着猪油!”她突然压低声音,“只有教堂的圣尼古拉像能挡住影子……可神父上周被调走了,新来的只念‘团结’和‘配额’。”
深夜,费多尔被砸门声惊醒。门外站着米哈伊尔,钢铁厂工人,左眼蒙着黑布——三年前举报车间主任偷卖废钢,被“意外”飞溅的铁屑刺瞎。“费佳,安娜说得对!”他喘着粗气,呼出的白雾里带着铁腥味,“我跟踪了伏尔加轿车!伊戈尔的‘遗产’藏在旧造纸厂地下室!那里有……有活物在动!”
旧造纸厂是灰烬镇的伤疤。高耸的烟囱像折断的肋骨刺向夜空,破碎的窗户黑洞洞的,如同骷髅眼窝。费多尔和米哈伊尔踩着积雪走近时,听见里面传来湿漉漉的咀嚼声。门虚掩着,霉味混着甜腻的腐败气息扑面而来。月光从屋顶破洞漏下,照亮中央的水泥池——池底不是纸浆,而是浓稠如血的暗红液体,无数气泡在表面破裂,发出“啵、啵”的轻响,像垂死者的叹息。
“看池边!”米哈伊尔拽住费多尔。
水泥沿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安娜的丈夫谢尔盖、会计叶甫根尼、女教师柳芭……每个名字旁都插着一支融化的蜡烛。烛泪凝固成扭曲的人形,正缓缓爬向池中。最骇人的是池水中央,一尊伊戈尔的半身石膏像浮在那里,裂开的嘴角淌着红浆,空眼窝里嵌着两枚硬币,像地狱的门环。
“这是血池……”费多尔喉头发紧,“苏联解体前,造纸厂用动物血做黏合剂。伊戈尔贪污了买血的钱,用……用人血替代。”他想起老工人喝醉后的胡话:一九七五年寒冬,七个讨薪的工人被推进血池,伊戈尔在岸上举杯:“好肥料!明年麦子长得旺!”
米哈伊尔突然扑向池边,抓起一支蜡烛:“谢尔盖!谢尔盖在动!”烛泪人形竟真的扭动起来,细小的嘴开合着,无声呐喊。米哈伊尔的独眼涌出泪水:“他们没死!只是被影子吸走了声音!”他抄起铁棍砸向石膏像,吼声震落梁上积尘:“出来!伊戈尔!你这吃人的影子!”
血池骤然沸腾!暗红液体喷涌成柱,伊戈尔的石膏像在浪尖旋转。浓烟中,一个黑影从池底升起——它没有固定形状,时而像蜷缩的胎儿,时而像摊开的蝙蝠翅膀,边缘不断滴落血珠。影子悬浮在半空,发出风穿过墓穴的呜咽,却始终沉默。
“你为什么不说话?!”米哈伊尔挥舞铁棍,影子却轻易穿透他的身体。工人僵住了,铁棍“哐当”落地。他摸着胸口,声音突然变得平板无波:“配额……完成……团结……光荣……”仿佛灵魂被抽走,只剩一具复读机躯壳。
费多尔转身就逃,寒风灌进喉咙。身后,血池的咀嚼声更响了。
安娜的预言应验了。米哈伊尔第二天出现在镇委会,胸前别着崭新的“先进工人”徽章,正向镇长汇报“生产超额完成”。瓦西里邮差在送信时突然撕碎所有报纸,高唱《国际歌》,被拖走时还在笑:“影子给我猪油吃!它说沉默的人冬天不挨冻!”娜塔莎教师砸了教室的列宁像,用粉笔在黑板上写满“血池”,结果被送进精神病院。而伊戈尔宅邸的烟囱,喷出的烟更浓更暖了。
费多尔的面包铺成了最后的堡垒。炉火彻夜不熄,逃难的人悄悄聚集:丢了饭碗的教师、被开除团籍的青年、抱着病儿的母亲。他们分享着硬如石头的面包,交换着破碎的真相。老裁缝莉季娅带来一块褪色的圣像布,上面圣尼古拉的泪痕竟在月光下闪烁。“教堂废墟里挖出来的,”她枯瘦的手抚摸布纹,“真正的圣徒从不沉默。”
“可我们怎么对抗影子?”瘸腿老兵格奥尔基敲着木拐,“子弹穿不透它!”
费多尔摊开安娜的笔记本,指着血池边的名字:“影子靠吞噬沉默壮大。要杀死它,必须让所有被它吸走的声音同时爆发!”他声音低沉,却像面团在发酵,“明天是主显节,全镇要去冰河取圣水。伊戈尔的影子会在那时最虚弱——它怕水,更怕集体的呐喊。”
计划在炉火旁悄然成形。格奥尔基负责召集退伍兵,莉季娅联络教堂的残余信徒,费多尔要烤一百个“呐喊面包”——面团里揉进撕碎的举报信、孩子们画的血池涂鸦、还有安娜笔记本的纸页。当影子吞噬面包时,被压抑的真相会从它内部炸开。
主显节黎明,涅瓦河支流结着厚厚的冰。冰窟窿旁,神父(不知何时回来了,黑袍下摆沾着泥)正舀起圣水。伊戈尔宅邸方向,那团沥青般的影子果然出现了,它贴着雪地滑行,像一滴巨大的油污,所过之处积雪焦黑。影子悬浮在冰窟上方,伸展出无数触须,要夺走神父手中的圣水罐——那是它冬季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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