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目光再次聚焦于九级寒玉台阶之上。
棠宁缓缓收起密信，动作不疾不徐。
他抬起眼眸，目光越过跪地的钱六指，投向石殿深处跳跃的幽蓝火焰，仿佛凝视着未来风云。
“撤回崔无媚之外的所有眼线，”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寒铁交鸣，不容置疑，“此人，不必再盯。”
钱六指闻言，紧绷的肩膀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心中一块巨石落地。
火凤凰缓缓颔首，鬓边金羽微颤。眼波流转之际，烈焰般的劲装之下，却悄然藏着几分沉吟。
“然，”棠宁薄唇微启，话语比冥渊玄冰更寒，一字一句，烙印人心：
“——若此人再多管闲事，插手我教之事……”
他微微停顿，整个石殿的空气仿佛都被抽空，连那幽蓝火焰都似乎凝固了一瞬。
下一瞬，冰冷声音如九天玄冰崩裂，带着裁决生死的凛冽杀意：“杀、无、赦！”
“属下遵命！”阶下众人，身形齐凛，轰然应诺。
“禀少教主，”身着玄色劲装的华刚疾步入内，单膝点地，“青玄长老、赤烈长老已至殿外求见！”
此言一出，殿中气氛骤变！
左首慕白身躯猛地一震，霍然抬头，素来邪魅狂放的脸上掠过一丝惊惶，手指在袍袖中悄然攥紧。
阶下诸人，身形俱是一僵，面上神色无不一凛。
伏龙教四大护法长老，尤以青玄、赤烈二人最为德高望重，长年坐镇伏龙岛总坛，非动摇教本根基之大事绝不出动。
此刻联袂而至，直入这隐秘冥渊洞府，其意昭然！
偌大殿堂，霎时间针落可闻，唯有火盆中阴沉木燃烧的微响，衬得气氛愈发沉重压抑。
众人所有目光，投向高踞寒玉座的棠宁。
棠宁摩挲兽首的手指，几不可察一顿。缓缓抬起眼帘，深潭般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幽光，旋即沉寂。
“请。”声音不高，却穿透死寂，沉静如渊。
两道身影在幽暗光线下显现，如同两座沉默山岳移入洞府。
左首老者清癯，须发如雪，面容慈和，身着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袍，手持虬结古藤杖，步履从容温润，正是青玄长老。
右首老者魁梧高大，赤红虬髯如火焰戟张，双目精光四射如鹰隼，一身赤红长袍如火，气势逼人如火山，正是以刚烈严苛着称的赤烈长老。
二人甫一现身，源自深厚修为与久居高位的无形威压，如潮水弥漫，盖过洞府阴寒，压得殿内诸人呼吸一窒。
二人步履沉稳，行至寒玉座前丈许站定。
“属下青玄（赤烈）。”两人同时躬身，青玄声如春风拂松，赤烈声如金铁交鸣，“参见少教主！”
“二位长老远道而来，”棠宁声音平稳无波，抬手虚扶，“不知教主有何钧谕？”
赤烈长老猛地抬头，精光四射的眸子如两道利剑，扫过全场，最后重重钉在左首慕白身上！
“禀少教主！”赤烈长老声若洪钟，字字千钧，砸在冰冷岩石上嗡嗡回响，“教中有人胆大妄为，屡犯教规，更残杀同门手足！其行可鄙，其心可诛！教主震怒，特命我二人前来，清理门户，以儆效尤！”
“残杀同门”四字，如惨白闪电撕裂幽暗，狠狠劈在众人心头！
慕白只觉寒气直冲天灵盖，双拳在袖中微颤，面上竭力维持沉寂。
幽蓝火光映照众人惊骇面容，影子在嶙峗岩壁上扭曲如群魔。
一片死寂中，青玄长老悠长而沉重的叹息响起：
“唉……”
古藤杖轻顿地面，“笃”的一声轻响，在这死寂里如同丧钟。
“教规如山，铁律森严。同门相残，乃我伏龙教立教根基所不容之大忌！此乃万死莫赎之罪！”
青玄目光温和而沉重，缓缓扫过众人，落在慕白身上，带着洞悉世情的无奈与痛惜：“事已至此，再难遮掩。犯戒之人，何不自己站出来，在教主与少教主面前，给众位同门一个交代？也给自己……留几分体面？”
这叹息宣告了所有侥幸的终结。
左使慕白，缓缓排开身前僵立的华刚，一步步走到大殿中央，步履沉重而稳定。
在两位长老锐利目光和满堂诧异注视下，他双膝一屈，“咚”地跪倒冰凉青砖地上，头颅低垂，墨黑长发遮住大半面容。
“属下……慕白……”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颤抖，“认罪！”
二字如巨石投入死水潭，激起无声巨澜！阶下众人，无不倒吸冷气。
踞于玄铁交椅上的棠宁，冰雕般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变化。深潭墨瞳深处，一丝极淡波澜掠过，旋即恢复幽寒。
青玄长老再发一声悠长叹息，充满痛惜：“慕白啊慕白！你身为教中左使，地位尊崇，教主倚重，少教主信任！你……你糊涂啊！纵有天大缘由，残杀同门手足，此等大逆不道之行，岂是你该为？岂是你该为！”
古藤杖更重一顿，“笃”声回荡，敲打人心。
慕白身躯在诘问下剧烈一颤，如遭鞭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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