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的沉水香燃得正缓,一缕缕淡青烟气从兽首香炉里蜿蜒而出,绕着梁上悬着的藻井缠了半圈,才慢悠悠散进空气里。青铜鹤首灯盏立在檀木案几两侧,鹤喙衔着的灯芯跳动着橘色烛火,将案上摊开的舆图、玉镇纸,还有成王搁在凭几上的手,都映得明明灭灭。
成王斜倚着檀木凭几,玄色常服上绣着暗金线的云纹,在烛火下时隐时现。他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案头那方羊脂玉镇纸,玉料温润,触手生凉,是前几日西域进贡的珍品。他眼皮半垂着,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每一缕亲卫的禀报都没漏过——亲卫已单膝触地跪了小半个时辰,玄色劲装的膝盖抵着冰凉的金砖地,额角沁出的薄汗顺着下颌线滑下,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回殿下,张希安昨日升了巡检使,府中确只摆了两桌家宴。”亲卫喉结用力滚了滚,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发紧,却依旧字字清晰,“奴才亲自在张家巷口的茶肆蹲了大半日,眼见着张家宅子里添了十二盏描金灯笼,每盏灯笼上都绣着小小的‘张’字,挂在门楣和院墙四角,倒也算喜庆。下人们每人得了一钱银子的打赏,一个个都眉开眼笑的,除此之外,再无旁的动静。”
成王闻言,终于抬了抬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映着烛火,像藏了两簇不易察觉的光。他挑了挑眉,指节在檀木案几上轻轻叩了两下,“笃、笃”两声,在安静的偏殿里格外清晰。“就这些?”他语气里带着点似有若无的诧异,指尖仍摩挲着玉镇纸的边缘,“上月他此番虽是小升,可这实权的官,哪怕平调,也要摆个三五桌宴席,收些同僚的贺礼,好彰显自己的体面。何况他是寒门出身,一路摸爬滚打才到这一步,满青州府的人都等着看这位‘能吏’摆阔,谁料竟这般素淡。”
亲卫忙又补了句,声音比先前稳了些:“奴才托茶肆的伙计去张家后门探了探,宴席就设在后院的小亭里,两桌人全是张家的熟人——没有什么官场上的人。张大人亲自给每桌布菜,还给老夫人夹了块清蒸鲈鱼,倒像是寻常人家的家宴,半分官场上的应酬气都没有。”
成王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不重,却带着几分了然,他伸手从宽大的袖筒里摸出块羊脂玉佩,玉佩上雕着一朵盛放的玉兰,纹路细腻,在烛火下泛着莹白的光。“还算清醒。”他指尖捏着玉佩转了两圈,抬眼时目光陡然锐利如刃,扫过亲卫时,让对方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你去库房一趟,取两套云纹暗绣的蜀锦官服——要选最上乘的料子,针脚得细密些。再取二十两一锭的足赤金,要十锭,还有二百两雪花银,都用红绸包好。哦对了——”他忽然顿住,指尖敲了敲掌心的玉佩,像是想起了什么,“把我那匹在库中藏了三年的湖蓝杭绸取出来,裁五十匹,配个枣红锦匣,锦匣外头要系上同色的丝带,打个双结。搞得喜庆些。”
亲卫不敢耽搁,连忙应声“遵旨”,单膝跪地行了个礼,起身时膝盖已有些发麻,却依旧快步退出了偏殿,生怕误了成王的吩咐。
殿内又恢复了安静,只剩沉水香的烟气还在缓缓流动。成王望着窗外,竹影被风一吹,轻轻摇摆在窗纸上,像一幅流动的墨画。他嘴角的笑意未散,指尖仍捏着那枚玉兰玉佩,低声呢喃:“张希安呐张希安,这京城里多少人得了权势就忘了本,你倒好,升了官还守着那点寒门的本分,既守得住底线,本王便送你块踏脚石,看你能不能接住。”说罢,他将玉佩放回袖中,重新拿起案上的舆图,指尖落在京城西南的巡检署位置,目光沉了沉。
次日卯时三刻,天刚蒙蒙亮,晨雾还像一层薄纱似的笼罩着京城街巷。张希安穿着一身半旧的青布常服,腰间系着条素色腰带,缓步走到院门口,早已等候在此的青骢马打着响鼻,马夫连忙上前扶住马镫。他翻身上马时,衣角被风吹起,露出里面打着补丁的里衣——这衣裳还是去年做的,如今虽有些旧了,却浆洗得干干净净。
“驾。”张希安轻夹马腹,青骢马迈着稳健的步子,沿着青石板路缓缓前行。晨雾中的街巷格外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鸡鸣,还有挑着担子的小贩压低了声音吆喝。不多时,巡检衙门便出现在眼前,那方褪色的“肃清宇内”匾额挂在门楣上,朱漆早已斑驳,边角甚至有些开裂,像是被岁月磨去了锐气。门口的两尊石狮子,嘴角还沾着昨夜的露水,在晨光下泛着湿漉漉的光。
“熟悉的地方。”张希安勒住马绳,翻身下马,望着那匾额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三年前刚入仕时,便在县衙门做捕快,只是那时是个不入流的捕快,如今兜兜转转,竟以巡检使的身份过来了。
成王府的亲卫正牵着几匹驮着箱子的马,快步朝张家这边走来。
亲卫刚下马,便见黄雪梅带着王萱、张修生候在张家门口的台阶下等着。此时王萱手里还攥着个红布包,布包鼓鼓囊囊的,一看便知装着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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