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彻夜钻研后，银川路出租屋的灯光便成了深夜里不灭的星芒。陈默新买的房子户型图被他们贴在斑驳的墙面上，边角用透明胶带仔细粘好，铅笔标注的尺寸密密麻麻，在日光灯下泛着微微的黄。屋内的空气里永远漂浮着泡面味、烟味与纸张的陈旧气息，CRT 显示器的蓝光昼夜不息，映照着两人愈发专注的脸庞。
清晨七点，赵修伟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趿拉着露脚趾的拖鞋，端着搪瓷缸子凑到电脑前。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却透着股狠劲儿，嘴里嘟囔着：“今儿非得把客厅吊顶的 CAD 平面图整得明明白白！” 说着，将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喉结上下剧烈滚动，褐色的茶渍顺着嘴角滴在泛黄的工装上。
陈默则坐在另一张吱呀作响的塑料凳上，手指夹着半支快要燃尽的香烟，烟灰簌簌落在键盘缝隙里。他盯着屏幕上用 CAD 绘制的户型轮廓，眉头拧成个死结，突然猛吸一口烟，烟灰顿时炸开：“小赵！你看这承重墙的位置，尺寸标注得不对，按你画的，施工时不得乱套？” 他的食指重重戳在屏幕上，指甲缝里还沾着昨天画图蹭到的铅笔灰。
赵修伟急得脖子上青筋暴起，扯着嗓子反驳：“陈工！我这是想着优化布局！把尺寸微调一下，空间能宽敞不少！” 他一把抓过桌上的卷尺，在墙上的户型图上比划，卷尺金属头 “啪嗒” 砸在墙上，惊飞了墙角的蜘蛛。两人的争吵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对方脸上。
突然，陈默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盯着屏幕上 CAD 的命令行，眼神渐渐变得锐利。烟灰在香烟上摇摇欲坠，他却浑然不觉：“等等…… 或许可以用偏移命令调整墙体。” 他的手指开始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眼睛紧盯着绘图区域，嘴里念念有词：“先设置偏移距离，再选择墙体……” 赵修伟凑过来，脑袋几乎要贴在陈默肩膀上，两人呼出的热气在屏幕上凝成白雾。
随着鼠标点击确认，墙体的线条按照新的尺寸精准呈现。陈默的瞳孔猛地放大，香烟 “啪嗒” 掉在地上，他却毫无察觉：“成了！小赵你看，这样既保证了结构安全，又扩大了空间！” 赵修伟激动得原地蹦起来，拖鞋都甩飞了一只，他拍着陈默的后背，力道大得让陈默差点栽进键盘：“陈工！你就是个天才！这操作，绝了！” 两人相视大笑，笑声里满是攻克难题的喜悦。
午后的阳光艰难地穿过蒙着三层灰的窗户，在电脑桌上投下一小块光斑。许有智下班回来，看到满地的泡面盒和散落的图纸，无奈地摇头：“你俩这是要把房子改造成 CAD 学习基地？” 他踢开脚边的空烟盒，从怀里掏出两个烤包子，热气瞬间驱散了屋内的些许寒意。
陈默抓起一个烤包子，咬了一大口，油汁顺着嘴角流下来也顾不上擦，含糊不清地说：“小四，你来得正好！快看看这厨房的 CAD 图，U 型操作台和 L 型哪个画出来更合理？” 他用沾满油的手指在屏幕上比划，CRT 显示器顿时留下几个油乎乎的指印。
许有智凑近屏幕，工装裤上的水泥灰蹭在桌角。他眯起眼睛，仔细端详：“我觉着 U 型好，转个身就能拿到家伙什儿，省事儿！” 他边说边伸手想指着屏幕分析，却不小心碰到鼠标，整个 CAD 图纸瞬间放大到满屏，吓得赵修伟跳起来：“我的祖宗！别乱碰！这图的图层和标注调了仨小时！”
三人正闹着，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汽车鸣笛声，惊得陈默手里的包子掉在键盘上。面粉混着肉馅卡在按键缝隙里，他却只是咒骂一句：“龟儿子的！” 便又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修改图纸中。手指在键盘上熟练地输入命令，嘴里还不停念叨：“把橱柜的轮廓线加粗，标注文字大小改成 3.5……”
夜幕再次降临，整栋楼陷入沉睡，唯有他们的房间依旧灯火通明。赵修伟的眼皮开始打架，脑袋一点一点，差点栽进键盘。突然，他猛地惊醒，甩了自己一巴掌：“不能睡！卫生间的给排水 CAD 图还没画完！”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血丝密布的眼球布满红网，却还是强撑着继续操作，在屏幕上绘制管线、标注管径。
陈默则捧着一杯浓茶，茶杯上印着的 字样早已模糊不清。他盯着屏幕上卫生间的 CAD 平面图，突然一拍大腿：“小赵！地漏的位置得改！按现在的布局，排水坡度达不到规范要求！” 他的声音因为长时间说话变得沙哑，却依旧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赵修伟嘟囔着：“你早干嘛去了……” 但还是乖乖地移动光标，使用 CAD 的移动、修剪命令重新调整地漏位置。他的手腕因为长时间握鼠标，已经肿得像馒头，却只是随手抹了把脸，继续埋头苦干，在图纸上添加坡度箭头和文字说明。
当第一缕晨光再次照进房间时，陈默新买房子的全套 CAD 设计图纸终于完成。客厅的墙体改造方案、U 型厨房的精确尺寸图、带坡度标注的卫生间给排水图…… 每一张图纸都凝聚着他们的心血。陈默疲惫地靠在椅子上，嘴角却挂着满足的微笑：“小赵，咱这算是给自己的房子整出套专业的施工图纸了！”
赵修伟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的疲惫被兴奋取代：“等按这图纸施工，保准让那帮同行眼馋！” 他伸手去够桌上的烟盒，却发现早已空空如也，于是扯开嗓子喊：“小四！下楼买包烟！顺便带几个烤包子！”
许有智从被窝里探出头，骂骂咧咧：“你俩真是魔怔了！天都亮了还不睡！” 但还是套上外套，穿上鞋子出了门。清晨的街道上，他看着手里的烤包子，再想想屋里那两个痴迷 CAD 绘图的人，不禁摇头轻笑。
出租屋内，陈默和赵修伟又开始讨论起图纸中的施工细节，CRT 显示器的蓝光依旧明亮，键盘敲击声再次响起。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他们用热情与执着，编织着属于自己的装修梦想，而那一张张凝聚心血的 CAD 图纸，正悄然勾勒着未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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