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鲁木齐的十一月，凛冽寒风如冰刀般割着脸颊，裹挟着初雪的凛冽。然而银川路出租屋里却是另一番光景，暖气管散发出滚滚热浪，逼得陈默和赵修伟解开了军绿色大衣的扣子，额头上还沁出细密的汗珠。CRT 显示器的蓝光在两人眼底投下深深暗影，桌上堆满啃过的烤包子纸袋、见底的泡面碗，烟灰缸里的烟头早已溢出来，在地板上堆成小山。他们全神贯注盯着屏幕，满脑子都是 CAD 图纸里的线条、标注和命令。
这天清晨，陈默猛地拍醒趴在键盘上打盹的赵修伟，晨光透过蒙着薄霜的窗户斜斜照进来，在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起两簇火苗：“走！带上打印好的图纸去新房，交房验收前再核对一遍细节！售房部那边说这几天就要交房了！” 赵修伟揉着被键盘压出红印的脸，抓起安全帽，工装裤外还套着条厚厚的毛裤，将卷好的图纸塞进帆布包，口袋里露出半截卷尺，顶端已结了一层薄冰。
陈默新买的房子就在银川路和西八家户路交接处的天山花园一期。两人裹紧大衣冲进寒风中，一路小跑来到小区售房部。玻璃门内暖意融融，售房部李超正伏案整理文件，瞧见两人推门而入，赶忙起身招呼：“陈哥、赵哥，这么冷的天，咋来了？”
陈默搓着冻得发红的手，哈出一口白气：“小李，这不房子快交房了嘛，我们想再进去核对下细节，麻烦你开下门？” 李超爽快地应下，从抽屉里拿出备用钥匙，三人一同朝着新房走去。
小区门口的电子门禁系统闪烁着蓝光，保安穿着崭新的制服，精神抖擞地站岗。走进小区，道路两旁的松树被精心修剪过，枝头新挂的积雪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单元楼下停放着几辆崭新的自行车，车身覆着薄薄的雪，却难掩金属的光泽。
一进楼道，暖气的热气便扑面而来，陈默解开大衣领口，嘟囔着：“这暖气烧得可真足。” 李超笑着回应：“交房前得保证各项设施正常，暖气得让业主满意不是？” 说着，众人来到房门前，李超熟练地用钥匙打开房门。
屋内是典型的毛坯房模样，水泥墙面粗糙不平，还留着施工时的抹痕，墙角处裸露着粗细不一的水电管线，像交错的血管般延伸向各个角落。地面也是原始的水泥地，没有铺设地砖，踩上去还能感受到微微的颗粒感。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泥味，混着淡淡的灰尘气息。阳光透过尚未安装玻璃的窗框洒进来，在地面上投下不规则的光影。
“把图纸摊开！” 陈默扯着嗓子喊道，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激起一阵轻微的回响。赵修伟小心翼翼地展开卷边的 CAD 打印图，图纸边角被茶水洇出褐色的痕迹，在高温下纸张微微发软。
两人蹲在地上，呼出的气不再凝成白雾。“这承重墙的位置和图纸分毫不差！” 赵修伟的手指在粗糙的墙面上轻轻划过，指尖能感受到水泥的颗粒，“不过这墙面平整度，咱得用靠尺再测测！” 陈默已经从工具包里掏出靠尺，贴在墙面上仔细查看，“平整度误差在允许范围内，门窗预留洞口尺寸也没问题。就是这水电线路，得对照图纸再确认一遍走向。”
赵修伟掏出随身携带的放大镜，眯着眼睛对比图纸和裸露的管线：“陈工，图纸上标注这根水管要往卫生间偏移 5 厘米，现场好像还没改。” 陈默凑近一看，眉头紧锁：“确实是，等交房后得跟施工队好好说说。” 他掏出笔，在图纸上重重地圈出问题，字迹因为用力过猛而晕染开来。
“乖乖！等交房后，咱就能按图纸开干了！这电脑画图就是神，以后咱施工肯定又快又准！” 赵修伟兴奋地在屋里来回踱步，工装裤口袋里的铅笔 “咔嗒” 作响，突然停在卫生间门口：“陈工，这给排水管的预留口位置，咱得拿水平仪测测坡度！”
两人搬出水平仪，在地上摆弄起来。赵修伟趴在地上调整仪器：“坡度千分之三，正好符合规范！” 陈默半跪在一旁记录，笔记本上写满专业术语：“DN20 管径，预留口位置误差在 1 毫米以内……”
正忙得热火朝天，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探进头来，金丝眼镜上蒙了一层水汽，在阳光下闪着光：“请问是陈默陈工吗？我是隔壁楼的住户，叫周远航，刚才在楼下听你们讨论，这专业劲儿，我可算找对人了！”
陈默和赵修伟愣了一下，同时从地上爬起来。赵修伟的安全帽歪到后脑勺，工装裤上沾满灰尘；陈默的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周远航却满脸惊喜，掏出名片：“我想装修婚房，跑了好几家公司，都不满意。刚才听你们说的那些排水坡度、空间优化，太专业了！”
陈默擦了擦手，接过名片：“周先生过奖了，我们也是边学边干。您要是信得过，等回公司，我们用电脑出套 CAD 方案给您看看？” 周远航连忙点头：“那敢情好！我就等你们消息！”
送走周远航，赵修伟一屁股坐在地上，笑得露出两排大白牙：“陈工！咱这算是开张了？用电脑画图揽到的第一单！”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眼眶微微发红。陈默蹲下来，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咱们的好日子，真的要来了！等交房后，咱就大干一场！”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给空旷的屋子镀上一层金色。两人坐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就着周远航留下的名片，开始畅想未来。赵修伟掰着手指头：“等咱攒够钱，买个大打印机，再搞台更好的电脑！” 陈默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眼神坚定：“以后开个装修公司，就叫‘星芒’，咱要让全乌鲁木齐都知道，用电脑画图的装修队，才是最牛的！”
夜色渐浓，出租屋里的灯光再次亮起。陈默和赵修伟又投入到周远航家的图纸绘制中，键盘敲击声比往常更有节奏。这次，图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不再只是简单的图形 —— 它们是通往梦想的阶梯，是用汗水与执着浇筑的未来，即便窗外寒风呼啸，也无法阻挡他们前行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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