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嫂子和老农们陆续离去,诊桌前只剩下患高血压多年的陈大爷。他是邻村的老木匠,常年握着刨子凿子,手上布满厚茧,性子也如手中的硬木般沉稳,坐在竹椅上脊背挺直,神情透着几分严肃。苏瑶扶着他的手腕放上脉枕时,弟子们都注意到,陈大爷的脉管比常人要凸起一些,肤色偏暗的腕部,那道青色血管看着就带着几分“硬气”。
李墨自告奋勇第一个上前,他深吸一口气,将三指轻轻搭在寸关尺的位置,指尖刚一触到脉管,眉头就不自觉地拧了起来,像是摸到了什么棘手的物件。他屏息凝神,指尖微微加力,从浮取到沉取反复探寻,片刻后抬头看向苏瑶,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师父,陈大爷的脉又紧又硬,跳得格外有力,一息四至,节律倒还算规整,可这到底是弦脉还是紧脉啊?”
这话一出,围着的弟子们立刻附和着点头。赵思远性子急,不等李墨退开就挤了上去,三指飞快搭上脉枕,指尖刚一受力就“唔”了一声,缩回手挠了挠头:“我觉得像弦脉,又像紧脉,两种脉象的感觉好像混在一块儿了,分不太清。”
李墨急得额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转身从随身的药箱夹层里翻出一本卷边的《脉经》,飞快地翻到弦脉与紧脉的篇章,手指点着纸面反复对照。阳光落在书页上,能清晰看到他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弦脉如按琴弦,端直以长,指下挺然’‘紧脉如转绳索,左右弹指,状如切绳’,这文字描述看着挺清楚的,可到了指下……”他又凑回去摸了摸陈大爷的脉,指尖传来紧绷的搏动,那力道既像琴弦被拉紧的回弹,又似绳索拧转的滞涩,越体会越糊涂,急得嘴角都抿成了一条直线。
林小婉也上前诊脉,她比旁人更耐心,指尖在脉上停留了许久,时而轻按,时而侧指细寻,眉头也渐渐蹙起:“弦脉是‘挺然’,是直着的紧绷;紧脉是‘转索’,带着拧转的劲儿。可陈大爷的脉,既有挺直的力道,按下去又能感觉到一丝盘旋的张力,就像琴弦被拧着拉紧了一样。”
陈大爷被众人围着诊脉,倒也不烦躁,只是看着弟子们着急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苏医师,我这脉是不是怪得很?前阵子天冷,我这头就疼得厉害,夜里睡不好,手也有点发麻。这几天天热,头倒是不疼了,就是总觉得胸口发闷。”
苏瑶闻言,示意弟子们都退开半步,自己亲自搭上陈大爷的腕脉,同时让弟子们围在身旁,将手指轻轻搭在她的指背上,感受她按压的力度与角度。“你们感受一下,我的拇指按在寸脉,食指按在关脉,是不是能感觉到脉管的形态?”苏瑶的声音温和却清晰,“弦脉的核心是‘直’,就像绷紧的琴弦,无论从哪个角度按,它的走向都是端直的,力度均匀;而紧脉的核心是‘缩’,像拧转的绳索,指下会有盘旋的张力,按下去会有轻微的回弹感。”
她边说边调整按压的力度:“陈大爷有高血压病史,肝阳偏亢,肝主疏泄,肝气郁结则脉道收束,所以脉中带紧;肝阳上亢则脉道充盈,脉管挺直,所以脉中带弦。这就是‘同脉含异’,一种脉象中可能夹杂着多种病机的表现。”
李墨顺着苏瑶的指引,再次将手指搭在脉上,这次他不再急于判断,而是沉下心感受:“师父,我好像摸到了!紧脉的劲儿在脉管表面,像绳子勒着手;弦脉的劲儿在脉管里面,是直挺挺的。陈大爷的脉,两种劲儿都有,但弦脉的‘直’更明显一些,紧脉是附带的。”
“没错。”苏瑶点头,“肝阳上亢是陈大爷的主证,所以弦脉是主脉;天冷时寒邪侵袭,导致脉道收束,所以兼夹紧脉。你们看他的舌苔,舌边发红,苔薄白,这就是肝阳上亢兼夹寒邪的表现。脉诊不能孤立地看脉象,要结合症状、舌苔,还要考虑时节、体质。”她拿起李墨手中的《脉经》,指着上面的文字,“医书是经验的总结,但不是死板的标准。纸上的文字是死的,可患者的脉象是活的,每一个人的脉象都带着自己的体质、病史、甚至当下的情绪,这就是脉诊的难,也是脉诊的妙。”
喜欢医女的大唐恋歌请大家收藏:(m.20xs.org)医女的大唐恋歌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