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花兰红唇轻勾,接过话头:"待桂氏跌至谷底,我等再暗中吃进。以桂秋长的性子,断不会坐视家业崩盘。此番风波,顶多半月,赚一笔便抽身。"
董汝玉听罢,抚掌而笑:"既如此,还等什么?我出二十万两!"
董汝礼与董汝平对视一眼,最终董汝平捋须道:"我兄弟二人,凑三十万两。"
京城连日阴云压城,青灰的檐角积着未化的雪。林彦秋立在翰林院廊下,望着张祭酒差人送来的烫金请帖,眉头深锁。
"不如就在老夫府上过年吧,"张祭酒捋须笑道,"何苦去看董家那张棺材脸?"话虽如此,老祭酒心里明镜似的——这事儿终究得看林彦秋自己的意思。
"墨卿九岁起就自有主张了。"林夫人摩挲着翡翠佛珠对董仲达道,弦外之音再明白不过。董侍郎沉吟半晌,终究提笔写了封信,差快马送往林彦秋处。
偏生董仲达要等开春才能回京,这年节怎么过,全系于林彦秋一念之间。当林夫人派家仆传话时,听出儿子语气踌躇,当即拍案道:"你自己拿主意!"
新修的青帷马车刚从车行取出,林彦秋执鞭缓行。忽闻驿丞高呼:"林大人!有加急文书!"
拆开火漆封函,竟是董府专用洒金笺。老爷子苍劲的字迹罕见地透着温和:"年节将至,归家团圆可好?"末尾甚至能想象老人提笔时,那根镶玉拐杖轻轻点地的期待。
林彦秋指尖摩挲信笺边缘,良久方道:"容我再想想。"
信使低头退下时,似乎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风卷起车帘,露出案几上并排放着的两份请帖——张家朱红洒金,董家靛蓝云纹。
寻常百姓家已挂起桃符,而权倾朝野的董阁老,此刻正在书房对着满桌年节宴请的帖子出神。管家轻手轻脚添了盏明前龙井,听见老爷自言自语道:"由他罢。"
林彦秋望着檐角渐积的薄雪,心中竟生出几分"天地虽大,无处为家"的苍凉。他自嘲地摇摇头——九岁离家的游子,早该习惯这年关时节的孤清。
细雪初落时,他正乘着青帷马车穿过正阳门。一粒雪珠"嗒"地打在车帘的琉璃片上,远处皇城的鸱吻已隐在灰蒙蒙的雪幕里。
"下雪了..."林彦秋轻声呢喃。这是今冬京师头一场雪。
待回到寄居的官舍,雪已成鹅毛之势。推开雕花槛窗,但见万千银絮困在鳞次栉比的坊墙间,再不见塞外"雪落连荒驿"的壮阔。这四九城,原不过是金丝楠木打造的华美牢笼。
指尖拂过案头的黄历,朱砂笔圈着的"除夕"只剩三日。
忽闻廊下铜铃急响。
"大人,礼部送年节恩赏来了。"书童捧着描金拜帖立在门外,声音比雪粒子还轻。自那日档案库一别,这小谢见了他总像受惊的雀儿。
想起那日这丫头脱口说出"督察院"身份时,自己虽恼她嘴快,却顺势给那钱庄掌柜下了套...林彦秋不由唇角微扬。
"都有哪些恩赏?"他故意把"恩赏"二字咬得重些,果然听见门外帕子窸窣的声响——那丫头定又在绞衣带了。
"回、回大人,有金华火腿、太湖银鱼、蜜饯果子...还、还有..."小谢的声音突然轻快起来,"户部主事说您的双俸银封好了!"
林彦秋倏然笑出声。是了,他这翰林院编修兼着督察院的差,可不就是领两份俸禄?
"银钱年后再领。那些吃食..."他望着窗棂上越积越厚的雪,"你拿去给巷口那些乞儿吧。"
林彦秋拥着狐裘坐在暖阁里,鎏金兽首熏笼吐着沉水香的青烟。窗外飞雪连天,琉璃瓦上已积了寸许厚的素白。这雪啊,能掩尽朱门绣户的污浊,却盖不住人心里的腌臜。
"笃、笃、笃。"
突如其来的叩门声惊散了满室寂寥。林彦秋蹙眉——这冰天雪地的,谁会来这偏僻官舍?
首先排除张芊芊那丫头。那野雀儿从来都是"砰"地踹开院门,隔着老远就嚷"林彦秋你出来"。齐芝怡也不会,尚书府的小姐向来是让丫鬟先递名帖的...
拉开门闩的瞬间,寒风卷着雪粒子扑进来。门外站着个鹤发老者,玄色大氅上落满碎玉,一双鹰目如刀似剑,竟激得林彦秋颈后寒毛倒竖!
老者身后立着两名披甲武士,肩头明光铠的护兽在雪光中森然发亮。
"阁下是...?"林彦秋拱手。
"哈哈哈!"老者笑声震得檐上雪簌簌而落,"老夫齐震岳。听闻林翰林棋艺超群,特来手谈一局!"
这哪是寻常拜访?堂堂镇北大将军踏雪访寒士,分明是纡尊降贵!林彦秋暗悔——早该去将军府拜谒的,偏生因着董家的事,连张祭酒那儿都躲着...
"折煞晚生了!"林彦秋慌忙侧身让路,"老将军只需派个亲兵传话..."
齐震岳大步跨过门槛,两名亲兵却如铁塔般钉在雪地里。见林彦秋迟疑,老将军挥袖道:"由他们守着!"玄氅翻飞间露出腰间那柄御赐龙雀刀,刀鞘上还凝着北疆的风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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