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彦秋心头掠过"在其位谋其政"六字,不由肃然望向檐下两位铁塔般的亲兵。雪粒子打在他们的明光铠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这般阵仗..."他压低声音,"恐惊扰邻里。"
确实,这官舍里还住着几位翰林院同僚,若见将军亲兵把门,明日朝堂还不知要传出什么话来。
齐震岳解下玄貂暖帽,露出如钢针般的花白短发。他朝门外笑骂:"杵在雪地里装门神呢?滚进来暖着!"
逼仄的厅堂里,一张黄花梨棋案占去大半地方。老将军目光如电,倏地落在案底——那儿静静躺着个紫檀棋匣,正是林彦秋走南闯北必带的物件,也是他姥爷留下的遗物。
值钱不值钱倒在其次,要紧的是匣盖内侧那行小楷:"落子无悔"。
"好家伙!"齐震岳一个箭步上前,捧出棋匣时竟有些颤巍,"二十年了..."他摩挲着匣上包着的油绸布,喉头滚动。
"若老夫没记错,这墨玉子该是缺了三枚。"齐震岳盘坐在蒲团上,两指拈起一枚黑子对着烛光细看。那棋子在他粗粝的指间泛着幽光,仿佛要照见三十年前的烽烟。
林彦秋跪坐在织锦棋墩前,轻轻解开包裹棋盘的苏绣绢帕。他取出一方雪浪纸,就着熏笼热气细细擦拭榧木棋盘——这是古礼,如今便是国手也对这"净枰礼"生疏了。
"老将军怎知缺了三枚?"林彦秋收纸入袖时,见对方指节微微发白。
齐震岳突然大笑,震得案上烛火摇曳:"缺的那三枚,都是被老夫拍碎的!"他摩挲着棋盘边缘一道旧痕,"当年桐城之乱,满朝清流就属你外祖门生故旧最多。那些喊着'清君侧'的狂徒,半数要唤他一声先生。"
老将军突然抓起三枚白子排在天元位:"白日里我们几个'罪臣'被赶去放牛,夜里就靠这棋局熬时辰。你外祖总说..."他忽然捏住一枚黑子悬在半空,"'落子如人,要留三分余地'。"
"放牛?"林彦秋执壶的手一顿。
"哈!美其名曰'观稼穑知民生'。"齐震岳突然"啪"地将黑子拍在星位,震得棋奁里玉子叮咚乱跳,"那群竖子哪知道,老夫当年在陇右放过三年军马!"
林彦秋忙去扶晃动的棋奁,却见老将军盯着棋盘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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