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清晨。
天色阴沉，寒风凛冽。
山庄门口，车马齐备，呵气成霜。
顾达的目光落在车辕旁那两匹格外神骏、却明显上了些年纪的枣红马上。
它们安静地站着，偶尔打个响鼻，蹄子轻刨地面，发出清脆而扎实的“哒哒”声。
那声音与寻常马蹄声略有不同，带着一种金属特有的清越。
两匹老马的四蹄上，果然都已妥帖地钉上了他之前弄出来的马蹄铁。
铁质乌黑，形状贴合，边缘打磨得光滑，钉入的角度也恰到好处，显然出自匠人已经熟练掌握了。
马蹄铁的存在，不仅保护了马匹脆弱的蹄甲，更让它们在冰雪湿滑的路面上能踏得更稳。
萧月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清冷的声线里难得带上一丝暖意。
“它们自然也要保护好了，说不定下次出行的时候还要靠它们。”
顾达点点头，心中了然。
小家伙们此刻也裹得严严实实，像几个色彩鲜艳的小圆球，正挨个向昭武公主行礼告别，叽叽喳喳的，冲淡了离别的愁绪。
“姑姑，我们走啦！过完年再回来看您！”茵茵声音清脆。
“姑姑，保重身体。”萧雪细声细气。
“姑姑，我会想您的！”萧兰也难得正经。
昭武公主抚过她们的小脸，叮嘱了几句，大多都是一些长辈的教导。
萧云帆和萧星落站在娘亲身侧，他们是年后才会正式入顾达的学堂，此刻只是送行。
萧云帆身姿挺拔，向顾达郑重拱手，“先生先行，学生年后便至，定当勤勉向学。”
萧星落也仰着小脸，眼中满是对上学的期待与对小伙伴们的不舍。
“雪儿，兰儿，茵茵……你们要等我呀，顾先生，我也要跟你学习课业。”
顾达笑着应下：“好，星落、云帆，年后再见。”
告别完毕，顾达带着茵茵、萧雪、萧兰走向那辆宽大温暖的马车。
小家伙们爬上马车，一溜烟的挤到了秦天然的周围。
顾达最后回望，昭武公主立于门前，微微颔首。
萧云帆与萧星落也用力挥手。
顾达拱手一礼，转身上车，坐在车门附近。
萧月坐于对面，靠近孩子们。
车门关拢，隔绝寒风。
青鸾吆喝，马车启动，碾过地面，“咯吱”作响，驶离山庄，朝着京城与家的方向而去。
车内渐暖，车轮摇晃，孩子们困意袭来，互相依偎着，盖着毯子沉入梦乡。
车厢安静，只余车轮与风声，顾达与萧月相对无言。
“累了便歇会儿。”萧月轻声道，目光落在他眉间。
“还好。”顾达摇头，望向窗外飞逝的雪景，“终于……要回去了。”
“嗯。”萧月应了一声，也看向窗外。
归途风雪依旧，车厢内却弥漫着一种平静的暖意。
山庄数十日，教学相长，嬉闹陪伴，已成过往。
前方，是熟悉的家，是即将到来的团圆年，也是年后崭新的学堂时光。
一切，都将在这归途的尽头，缓缓展开。
马车在官道上平稳行驶了约莫一个多时辰，三个小家伙才陆续从睡梦中醒来。
揉着惺忪的睡眼，裹着暖和的毯子，她们一时间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
萧雪最先回过神来，小脑袋靠在萧月身上，忽然小声嘟囔了一句，“我想父皇和母后了……”
她这一开口，仿佛打开了话匣子。
茵茵也跟着瘪了瘪嘴，“我也想父皇了，还想母后做的酥酪……”
萧兰虽然没说话，但也安静了下来，显然也勾起了思亲之情。
车厢内原本平静的气氛，因着孩子们这突如其来的思念，变得有些低沉。
顾达见状，不由莞尔，温声道，“昨晚不是刚和你们父皇母后通过视频吗？隔着手机说了那么久的话，怎么一觉醒来又想啦？”
小家伙们虽然出门在外，但和萧元汉还有木皇后经常通信，甚至路上一些小事都会事无巨细的说给他们听。
茵茵眨巴着大眼睛，理直气壮道，“那不一样嘛！手机里能看到，又摸不到，也闻不到母后身上的香味！”
萧雪也点点头，小脸上写着“就是就是”。
顾达失笑，不过小家伙们说的确实不错，用手机跟面对面还是不一样的。
他说道，“你们父皇母后已经知道你们今天回去了，不过回去的晚，今晚要先回咱们的家中，明日再到皇宫。”
这是顾达提前规划好的，也对萧元汉和木皇后说了。
听到这话，小家伙们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对哦，今晚是回新家！那里有明亮的窗户，喜欢的床，还有好多新奇好玩的东西！
而且明天就能见到父皇母后了！
“那…那顾达，今晚你的房间不要锁门哦~”茵茵悄摸摸的说道。
萧月闻言，清冷的眸子淡淡扫了茵茵一眼，声音不高，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茵茵，注意礼仪。”
茵茵被萧月那一眼看得缩了缩脖子，但仗着此刻在马车里，又有顾达在旁，胆子便肥了起来。
她非但没收敛，反而像条滑溜的小鱼，哧溜一下从毯子里钻出来。
她手脚并用地爬过车厢，一头扎进顾达怀里，把小脸埋在他胸前，只露出一双大眼睛，贼兮兮地朝萧月做了个鬼脸，嘴里还嘟囔着。
“我就去找顾达嘛！凭什么月儿姐可以一个人带着顾达出去！”
在山庄可是好多时候，她想要顾达，却被萧月带出去了。
顾达想到每次他和萧月回来的时候，小家伙睁大眼睛瞪着他，一副很气愤的小模样。
顾达被她这话和那副控诉的小模样逗得忍俊不禁，原来这小家伙心里还记着这的仇呢。
他揽住怀里这个气鼓鼓的小丫头，笑着安抚，“好好好，今晚我的房间不锁门，谁想来听故事都行。”
“不过。”他话锋一转，看向萧月，又看看怀里偷笑的茵茵，“得经过你们月儿姐同意，而且不能太晚，明天还要进宫呢。”
茵茵见诉求得到满足，顿时得意起来，在顾达怀里扭了扭，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小脸上满是胜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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