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宫阙惊
江陵楚王宫,昔日的笙歌宴舞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般的压抑。
雕梁画栋间弥漫着陈腐的气息,宫人们行色匆匆,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惶。
仿佛惊弓之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瑟瑟发抖。
偏殿内,桓玄枯坐在那张宽大的、铺着明黄锦缎的御座之上。
他身上那件逾制的深紫色蟠龙袍,显得有些松垮,眼窝深陷,布满血丝。
往日里那份刻意维持的名士风范,早已荡然无存,
只剩下被恐惧和猜忌,啃噬后的憔悴与癫狂。
御案上,堆积着来自前线的军报和各处呈上的告急文书,但他一份也没有批阅。
他的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光滑的扶手。
目光时而空洞地望着殿外阴沉的天色,时而猛地扫向殿门。
仿佛随时会有,叛军或匈人刺客破门而入。
“酒!给朕拿酒来!”他嘶哑地低吼着,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
一名宦官战战兢兢地捧着一壶御酒上前,手抖得厉害,酒液从壶口晃出少许。
桓玄一把夺过,也不用杯,直接对着壶嘴仰头痛饮。
冰凉的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浸湿了龙袍的前襟,他却浑然不觉。
只想用这辛辣的液体,麻痹自己濒临崩溃的神经。
“陛下……少饮些,保重龙体啊……”宦官小声劝慰,声音带着哭腔。
“龙体?”桓玄放下酒壶,发出一阵凄厉的怪笑。
“哈哈……龙体?这江陵城都快成了朕的棺材,还要龙体何用!”
他猛地将酒壶掷在地上,瓷壶瞬间粉碎,酒香混合着一种绝望的气息弥漫开来。
“卞范之呢?庾仄呢?郭昶之呢?他们死到哪里去了?”他厉声喝问,如同困兽。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尚书令卞范之和中领军庾仄一前一后,快步走了进来。
两人脸色都极其难看,卞范之还试图维持镇定,但眼底的慌乱已无法完全掩饰。
庾仄则更是面色惨白,按在刀柄上的手微微颤抖。
“陛下!”两人躬身行礼。
“外面的情况如何?冉闵的军队到了哪里?吴甫之他们还能守多久?”
桓玄连珠炮似的发问,身体前倾,死死盯着两人。
卞范之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回陛下,冉闵逆军已在城东登陆,正与匈人激战。”
“目前……目前战况焦灼。吴将军等人……仍在勉力支撑。”
他避重就轻,绝口不提城内即将崩溃的粮草,以及濒临瓦解的军心。
“勉力支撑?”桓玄猛地站起身,踉跄了一下,几乎摔倒,被旁边的宦官慌忙扶住。
“朕要的不是勉力支撑!朕要的是击退胡虏!你们……你们这些废物!”
他指着卞范之和庾仄,手指因愤怒而剧烈颤抖。
“平日里争权夺利,个个都是能臣干吏。”
“如今大敌当前,却束手无策!朕养你们何用!”
庾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道:“陛下息怒!”
“臣等已竭尽全力!只是……只是城内粮草将尽。”
“军士们连日作战,饥疲交加,实在……实在是无力再战了啊!”
“陛下,为今之计,唯有……唯有……”他偷眼看了看桓玄的脸色,不敢再说下去。
“唯有什么?”桓玄眼神阴鸷,“唯有弃城而逃,是吗?”
卞范之连忙接口,语气急促:“陛下,庾将军所言,虽不中听,却是实情。”
“江陵已成死地,留在这里,只有玉石俱焚!”
“陛下乃万金之躯,身系国本,岂能轻蹈险地?”
“上明城乃我军旧地,城防坚固,且有水路可通。”
“只要陛下移驾上明,重整旗鼓,联络四方忠义,未尝没有卷土重来之日!”
“卷土重来?”桓玄喃喃重复着,眼中闪过微弱的光,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淹没。
“那……那城外的匈人,还有冉闵……他们会放任朕离开吗?”
“陛下放心!”庾仄抢着表忠心。
“臣已挑选宫中,最为忠勇的楚宫卫五百人,皆是以一当百的死士!”
“并由臣亲自护送陛下,趁夜从水门秘密出城。”
“只要行动迅速,定可神不知鬼不觉,抵达上明!”
卞范之道:“臣会留在江陵,暂代陛下稳住局势,迷惑敌军,为陛下争取时间!”
他说得冠冕堂皇,但眼神闪烁,显然早已为自己安排了后路。
桓玄沉默了,他跌坐回御座,双手捂住脸庞。
放弃江陵,放弃这他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如同丧家之犬般逃亡?
这与他昔日“克复神州”的雄心壮志,是何等的讽刺!
但不走,难道真要在这座华丽的宫殿里,等待被俘或被杀的下场?
他想起了父亲桓温,晚年也是壮志未酬,在北伐军营郁郁而终。
难道他桓玄,也要步父亲的后尘,甚至结局更为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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