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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关的城墙在呻吟。
这不是错觉。吴三桂将手掌按在冰冷的城砖上,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源自大地深处的、连绵不绝的颤栗。每一次清军的红夷大炮发出怒吼,这道被誉为“天下第一关”的雄伟城墙,就仿佛一头被重锤击中胸口的巨兽,从根基到城垛,每一寸骨骼都在痛苦地战栗。
空气是粘稠的。硝烟的辛辣、鲜血的腥甜、皮肉烧焦的恶臭,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尸体腐败的气味,所有的一切都混杂在一起,凝成了一团,糊在人的口鼻上,让人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一口温热的脓血。
吴三桂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这城头站了多久。一天?还是两天?时间的概念早已被无休无止的厮杀和轰鸣彻底碾碎。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眼前的景象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清晰的时候,他能看见城下那些如同蚁群般悍不畏死向上攀爬的八旗兵,看见他们脸上那种对杀戮习以为常的麻木与狰狞。模糊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摇曳的、由火焰和黑烟构成的地狱。
他的盔甲上,早已分不清哪里是凝固的血污,哪里是飞溅的泥浆。那身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明光铠,此刻沉重得像一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握着刀柄的手,早已失去了知觉,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
“大帅!”一名亲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他的半边脸都被鲜血染红,一只耳朵也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他跪倒在吴三桂面前,声音嘶哑得像是两块破铁在摩擦:“西……西边的城墙……塌了一段!鞑子……鞑子冲上来了!”
吴三桂的眼皮,只是微微跳动了一下。他没有怒吼,也没有下令,甚至没有去看那个缺口的方向。他只是转过头,用一种近乎平静的目光,望着那名亲兵。
这种平静,比任何雷霆之怒都更让人感到恐惧。那名亲兵被他看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再言语。
塌了就塌了吧。吴三桂的心里,一个声音这样说道。
这些天来,这样的消息他听得太多了。城门被撞开,城墙被轰塌,某一处关隘失守……他麾下这支大明最精锐的关宁铁骑,就像一块被反复捶打的铁锭,在清军不计伤亡的疯狂进攻下,正在被一点点地敲碎、磨平。
他派出了自己最精锐的家丁,派出了自己的亲儿子吴应熊带队反扑,用人命去填,用血肉去堵。塌了,就再夺回来。夺回来,又被轰塌。如此反复,像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
他累了。
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泛起的、足以将钢铁意志都彻底锈蚀的绝望。他知道,山海关守不住了。不是他的兵不够勇猛,也不是他的指挥有任何失误。而是因为,他看不到任何希望。
身后,是党争不断、自毁长城的朝廷。眼前,是倾国而来的、如狼似虎的满清大军。他像一个被架在火上烤的人,前后都是绝路。他甚至能想象到,京城里那些平日里高谈阔论的言官们,此刻正在如何弹劾他“拥兵自重”、“抗敌不力”。
可笑。真是天大的可笑。
“传令下去。”吴三桂终于开口了,声音干涩得像久未上油的门轴,“让吴应熊,带着亲卫营,把口子给我堵上。堵不上,就让他提头来见我。”
“……是!”亲兵如蒙大赦,踉跄着起身,跑向了喊杀声最激烈的西侧。
吴三桂缓缓地转过身,重新望向城外那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洋。他知道,这道命令,不过是饮鸩止渴。亲卫营是他最后的预备队,是他手中最后一张牌。当这张牌也打出去之后,他就真的山穷水尽了。
或许,是时候该考虑另一条路了。
那个念头,像一条毒蛇,悄无声息地从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里钻了出来。多尔衮派来的信使,已经被他砍了三个。但那些信,那些许诺了他“平西王”爵位,许诺了他云贵广袤封地的信,却被他留了下来,就藏在帅府的书案之下。
投降?
这个词,让吴三桂的身体猛地一颤。他一生征战,自诩为大明柱石,忠君爱国四个字,早已刻进了骨子里。可现在,这块坚硬的骨头,似乎也开始松动了。
是为了这腐朽不堪的大明,和麾下数万兄弟一起战死在这座孤城里,最终落得个满门抄斩、身败名裂的下场?还是……为了这数万兄弟的身家性命,为了吴家的未来,去走那条他曾经最不屑、最唾弃的路?
他不知道。他只觉得,天,要塌了。
就在吴三桂心神激荡,陷入天人交战之际,城外清军的阵营后方,忽然传来了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
起初,那声音很微弱,完全被前方震天的喊杀声和炮火声所掩盖。但渐渐地,那骚动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似乎有凄厉的号角声响起,还有无数人惊怒交加的呼喊。
吴三桂皱了皱眉。他下意识地以为,是清军内部发生了什么变故。这种大规模的围城战,不同旗的部队之间因为抢功或是旧怨而发生摩擦,是常有的事。他并没有太过在意,注意力依旧放在正面战场的巨大压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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