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二人,联袂而来,慈宁宫内檀香依旧,崔韫笙斜倚在紫檀榻上,手中捧着一卷佛经,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刻意流露的疲惫和……茫然。
叶妙音侍立在侧,垂着眼睑,心中却如同擂鼓。
“母后气色这两日好些了。
她抬起眼皮,目光有些迟缓地落在皇后身上,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带着倦意的笑容:“劳皇后挂心了。哀家老了,不中用了,一点心事就折腾得寝食难安。
她叹了口气,放下佛经,揉了揉额角,“瑞翎那丫头……唉,这两日也吓得够呛,躲在哀家这里不肯出去,话也少了……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对姜保宁的怜惜,却只字不提和亲,仿佛那场足以掀翻朝堂的风暴从未发生过。
“儿臣给母后请安。
李允贤行礼,声音温润,“母后今日可好些?儿臣特命太医院配了安神养心的方子送来。” 他示意身后的王丕斌奉上一个精致的锦盒。
“皇帝有心了。
崔韫笙微微颔首,声音依旧带着一丝虚弱的沙哑,眼神甚至有些“呆滞”地掠过那锦盒,并未多看。
“坐吧。哀家这心里……还是乱糟糟的,像塞了一团乱麻。”
李允贤依言坐下,与叶妙音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他斟酌着开口,语气放得极尽柔和,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
“母后切莫过于忧心,伤了凤体。保宁之事……儿臣这几日亦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手心手背都是肉,儿臣岂有不疼惜之理?
她浑浊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看向李允贤,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困惑:“手心手背?皇帝……你这话,哀家怎么听不明白了?保宁……她不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吗?还能有什么事,值得你和哀家都这般忧心?”
她茫然地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叶妙音仿佛真的被蒙在鼓里。
李允贤心中一喜,看来母后是真的被连日忧思弄糊涂了,连和亲之事都选择性遗忘了?这简直是天赐良机!他精神一振,脸上的“关切”更甚,声音也更加“推心置腹”。
“母后忘了?西域使臣献上公主,求娶我天朝淑女,以固邦交……儿臣当时在殿上,尚未给出答复…
“母后,儿臣知和亲并非万全之策,但如今边疆战火频仍,百姓流离失所。若能以一婚约止兵戈,换得天下太平,让百姓安心耕作、商贾畅行贸易,待国力强盛,再无需受制于人。
太后脸上依旧是那副茫然的表情,甚至带着点老小孩般的执拗:“哀家老了,记性不好,皇帝你选了谁?是允了给哪家大臣赐婚吗?。
“不是赐婚大臣,母后。”
李允贤耐着性子,声音越发“恳切”,如同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他们要我们天朝也选一位尊贵的女子嫁过去,就如同……如同他们献上那位公主一样。”
“哦……”
崔韫笙拖长了调子,仿佛终于“想”起来了,随即脸上露出更深的“困惑”和“不解”。
“嫁过去?像他们那位公主一样?可是……”
她皱起眉头,像个充满求知欲的老妇人,认真地问道:“皇帝啊,哀家这两日倒是听宫人们私下里嚼舌根,说得怪吓人的……说什么,那位西域来的公主,身上……戴着锁链?被锁着来的?皇帝,这是真的吗?还是那些奴才胡说八道,编排人家?”
她问得极其“天真”,眼神“无辜”地看着皇帝,仿佛只是听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坊间传闻。
此言一出,他和叶妙音心头俱是猛地一跳!
李允贤脸上的温和瞬间僵住了,一丝慌乱飞快地从眼底掠过。他没想到崔韫笙会突然提起这个!而且是以这种“道听途说”的方式!
他强自镇定,试图轻描淡写地揭过:“母后休听那些奴才胡言乱语!西域公主乃他国王室明珠,身份尊贵,怎会……怎会戴什么锁链?定是那些下人以讹传讹,污蔑友邦!”
“是吗?没有锁链啊?”太后仿佛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哀家就说嘛,堂堂一国公主,怎么会……”
她话锋一转,又回到了那个“天真”的问题上,“那……皇帝,你要选谁嫁过去呢?像那位……嗯,没有锁链的西域公主一样?”
陷阱已然布好,就等着他自己往里跳!
他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掏心窝子”的、“为大局着想”的无奈口吻:
“母后明鉴,儿臣亦是不舍。但……社稷为重,永息兵戈,乃千秋大计。牺牲……在所难免。”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太后的“接受”程度,见太后只是茫然地看着他,并未有激烈反应,便继续“推心置腹”地说道:
“儿臣的亲生女儿……实在不忍。宗室之中,思来想去……”
李允贤的声音带着一种经过“深思熟虑”后的“艰难抉择”,缓缓吐出了那个名字:
“唯有保宁……身份最尊,堪当此任。她是母后您亲自教养,温良淑德,嫁过去,必能彰显我天朝气度,不负使命。这也是……为了大局,为了安阳能有个为国尽忠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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