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沉重的朱漆大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合拢,彻底隔绝了门外呼啸的风雪。
姜保宁解开海棠色大氅,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被重负压得有些佝偻的脊背。她抬手,用袖子用力抹去脸上残留的泪痕和狼狈。
她是姜家嫡女,是即将肩负家族命运的未来太子妃。眼泪,是最后的奢侈。
寒风穿过廊柱,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然而,就在转过一处月亮门的瞬间,一阵与这府邸沉重肃穆氛围格格不入的、异常清晰欢快的嬉闹声,毫无预兆地撞入了她的耳中!
一旁肃立的仆从见到姜保宁的身影,屈身见礼:“大小姐安”
她听见里面的动静儿不禁皱了皱眉:“何人在里面?
一个老婆子回答道:“是云主子和远方来的穷亲戚”
“谁教你这话的?来者便是客”
姜保宁跨过门槛走进去,敞轩内,炭火熊熊,暖如春日。
她摘下坠着生疼的耳坠子放在侍女手心,低声唤道“云姨娘,这身行头倒也是好看”
她穿着一身娇艳欲滴的桃红遍地金通袖袄,鬓边簪着赤金步摇,正斜倚在铺着大红锦褥的贵妃榻上,手里捧着鎏金珐琅暖手炉,倒有些庸俗。
云落雪也没再卧着,起身应答“大小姐过谦了”
姜保宁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她“姨娘不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一个穿着臃肿灰布棉袄、头发油腻的中年汉子,正大笑着将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小男孩高高抛起,接住,引得那孩子发出尖利的嘎嘎笑声
旁边一个穿着褪色枣红袄子、面皮粗糙的妇人,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地上滚着几个破旧的藤球和木陀螺,果壳、瓜子皮、甚至几块啃剩的骨头,狼藉地散落在光洁的金砖地上!
几个侍立的仆妇非但不加劝阻,反而赔着笑脸,甚至有个小丫鬟被那抛孩子的汉子撞了个趔趄,也只敢低着头退开!
姜保宁厉声呵斥“你们这些人当这将军府的规矩是儿戏?平日里训诫都当耳旁风了?”
“哎不是你谁啊,俺来我妹妹家关你什么事!
她目不斜视地看向云落雪,从情客手里接过锦帕掩住口鼻。
情客大跨步走上前挡在姜保宁身前,杏眼圆睁“我们小姐是荣恩长公主之女,得封郡主,皇太后之孙,陛下钦点的太子妃,你们这些腌臜婆子胆敢如此无礼!
情客转身福了福身,声音软下来:小姐莫气坏了身子,这些腌臜婆子,交给奴婢处置!定要让她们知道,在这府里,到底谁才是主子跟前的体面人!
云落雪款步上前,锦帕轻搭在婢女肩头,柔笑着按住她欲扬起的手臂:哎哟,我的好姑娘,快消消气。
转脸对着老妇们嗔怪地摇头:你们也是,何苦在小姐跟前惹这没趣?
“大小姐呐,您是尊贵人别跟他们乡野村妇置气啊
姜保宁锐利的眼神对上她的眼睛,带有一丝不羁的笑“姨娘这话说的不对,自古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哪有什么尊贵不尊贵的?尊贵是要靠自身去挣的。
云落雪赔笑的脸僵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郡主殿下,东宫内侍送来东西。”
姜保宁挑挑眉脸上带有自信的笑容,不料被云落雪尽收眼底。
“请时内侍进来。
只见时恩快步而入,笑着行礼“郡主好,殿下记挂您爱吃甜的,让厨房做了玫瑰茯苓糕,还把自个儿书房的端砚分了半方送来,说您练字时能用。”
她指尖摩挲着砚台温润的石面,故意把食盒推到姨娘跟前:公公费心了,替我谢过殿下。
“既然如此,奴才一定把话带到奴才告退”
待时恩走后,她暗暗地说:姨娘可知,若今日之事传入皇宫,被有心人曲解为将军府治家无方、尊卑不分、内闱混乱……会是什么后果?”
她刻意停顿,让那无声的恐惧在云姨娘心中无限放大,“父亲在朝堂之上,又将如何自处?”
“我家如今风头正盛,哥哥在塞外浴血拼杀,建功立业指日可待,父亲深得帝心 ,太子殿下都特意派人送物,往后要娶我的,少说也是公侯王爵,姨娘可不要玩火自焚”
云姨娘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她瞬间明白了这其中的厉害!
这已不仅仅是内宅失仪,而是足以动摇姜维地位、甚至给整个姜家带来灭顶之灾的祸端!
“婢妾该死!婢妾该死啊!”
云姨娘再也顾不得体面,砰砰地磕起头来,额头瞬间红肿一片。
姜保宁直起身,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污秽。
她目光扫过那几个抖作一团的仆妇,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带着绝对的命令:
“王嬷嬷。”
“老…老奴在!” 王嬷嬷抖着声音应道。
“即刻着人,将此处洒扫干净,恢复原状。一尘不染。”
“是!是!老奴遵命!” 王嬷嬷如蒙大赦。
“至于这几位……” 姜保宁的目光冷淡地扫过角落里那几个面如土色的亲戚,“既是云姨娘‘念亲情’请进来的客人,便由云姨娘亲自,好生‘送’出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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