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往后,若再有此等‘亲戚’登门,无论打着谁的旗号,一律挡在府外。若有违逆,” 她的目光骤然锐利如刀锋,钉在云姨娘和王嬷嬷身上,“按家规,连同管事者一并重处!绝不姑息!”
云落雪瘫坐在地上,姜保宁泽是向院内走去。
飞檐斗拱的殿宇在铅灰色天幕下投下森严的阴影,檐角风铎无声,连空气都仿佛被无形的压力凝固,吸一口都带着冰冷的、混合着陈旧檀木与墨香的沉重气息。
甬道的尽头,沉重的殿门缓缓向内洞开,发出艰涩悠长的“吱呀——”声。
唯有长明灯豆大的火苗在巨大的青铜灯树上跳跃,映照着殿宇深处层层叠叠、供奉着历代先祖神位的巨大神龛。
李承鄞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
他换了一件玄色金线蟒袍,外罩一件同色大氅,领口袖缘滚着浓密的玄狐风毛,他并未戴冠,墨发以一根简单的墨玉簪束起。
他步履沉稳,踏着殿内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每一步落下都几乎无声,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头发紧的威压。
太常寺卿赵文清早已率领寺内所有有品级的官员,身着庄重的祭服,屏息凝神,匍匐跪倒在殿门内两侧。
在李承鄞身影出现的刹那,所有人齐刷刷地以额触地:“臣等恭迎太子殿下金安!”
他径直步入大殿深处,最终停在那座巨大、森严的神龛前数丈之遥。
神龛前,巨大的青铜祭鼎、簋、尊、彝等礼器已按照古礼图录陈设完毕,在长明灯幽微的火光下,散发着冰冷、沉重、如同来自远古洪荒的金属光泽。
“起。”
一个极简、极冷的字眼,从他紧抿的薄唇间吐出,不带任何情绪。
“谢殿下!”
众人如蒙大赦,却依旧大气不敢出,垂首躬身侍立。
李承鄞的目光,缓缓扫过整个大殿的陈设。从神龛的方位、供案的摆放、到每一件青铜礼器的形制、纹饰、乃至摆放的角度和距离。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那几件新近补入的、替换了之前纰漏之物的青铜簋上。
他缓步上前,目光锐利如鹰隼,审视着足部的纹饰、腹部的饕餮、以及器身的光泽与包浆。
太常寺卿赵文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额角的冷汗无声滑落。
半晌,李承鄞才收回视线,并未对礼器本身置评,转而看向神龛前案几上摆放的祭文初稿。
那是一卷用特选西川贡品青帛誊写的长卷,墨色沉厚均匀。
“祭文。”他伸出手。
一名寺丞立刻双手捧着青帛卷轴,躬身奉上,手臂微微颤抖。
李承鄞接过,并未展开,修长的手指只是极其缓慢地摩挲着青帛厚重均匀的质地,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
随即,他拇指和食指捻住卷轴一端,手腕微动,那卷轴便如同活物般,带着轻微的摩擦声,在他面前平稳地展开。
他垂眸,目光沉静地落在墨迹未干的祭文之上。
殿内死寂,只有他目光移动时极其细微的视线变化,以及青帛卷轴展开时发出的、几乎被心跳掩盖的“沙沙”声。
赵文清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冷汗浸透了内里的中衣。
这祭文他已与翰林院反复斟酌修改了数十遍,每一个字都力求无懈可击。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只有长明灯火焰跳跃的微响和李承鄞指尖偶尔划过青帛的细微摩擦声。
终于,李承鄞的目光在卷轴末端停顿。
他并未立刻说话,只是缓缓抬起眼帘,目光投向神龛深处那幽暗的所在,仿佛在与无形的先祖对话。
片刻后,他才收回视线,将卷轴重新卷好,递还给那名寺丞。
“青帛尚可。”
他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然,第七行,‘光被四表’之‘被’字,当用古体‘帔’。第九行,‘昭假烈考’句,语序稍滞,与‘丕显文母’对仗欠工。着翰林院再议。”
他语速不快,字字清晰,每一个指出的疏漏都精准无比,如同最锋利的刻刀。
“臣……臣遵旨!即刻去办!”
赵文清连忙躬身领命,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心中却凛然——如此细微的疏漏都逃不过殿下的法眼!
李承鄞不再看祭文,目光转向大殿两侧:“乐悬何在?”
负责乐舞的协律郎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回禀殿下,乐悬已按古礼,依‘宫、商、角、徵、羽’五音方位悬挂调试完毕。黄钟之宫为调首,十二律吕皆备。”
“《文德之舞》?”李承鄞追问,目光锐利。
“已……已加紧排演,领舞者已能合于黄钟之律,进退有序,不敢有失!”
协律郎额头见汗,回答得异常谨慎。
李承鄞并未置评,只是缓步走向大殿一侧,那里陈列着即将用于祭祀的编钟和编磬。
巨大的青铜编钟按照音律高低整齐悬挂在朱漆木架上,沉默地散发着冰冷的光泽。
他只是用指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意味,拂过其中一枚代表“黄钟”之律的最大甬钟的钟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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