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她正侧首与身旁女伴低语,唇角微扬,眼波流转间,清澈明亮,胜过御苑里最清澈的池水。
那惊鸿一瞥,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寒窗苦读十余载的灰暗世界,从此烙印心底,再难磨灭。
他知道她是长公主的爱女,是内定的太子妃,是云端之上的明月。
他从未敢奢望,甚至不敢让那点卑微的倾慕泄露分毫。
他只愿她永远这般尊贵无忧,光华万丈。
他寒窗苦读,金榜题名,所求不过是为这煌煌盛世添一块砖瓦,或许……或许能在某个遥远的角落,守护她所代表的这份朗朗乾坤、皎皎明月。
可如今,这轮明月,正被肮脏的流言肆意涂抹!
一股混杂着心痛、愤怒与不甘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燕勉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磐石般的坚定。他不再犹豫,饱蘸浓墨的笔锋,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重重落下!
“储妃姜氏,皎如明月,朗若青天,其行止端方,其心性高洁,乃国之祥瑞,世之典范!岂容宵小尘垢,肆意污之蔽之?!”
“臣,燕勉之,昧死以闻!伏乞陛下圣鉴,明察秋毫,严惩构陷之徒,以正视听,以儆效尤,以安储妃之心,以固国朝之本!”
最后一个“本”字收笔,力透纸背,几乎要将纸张撕裂!
他掷笔于案,紫毫笔杆在砚台上弹跳两下,滚落一旁,溅出几点墨星,如同他心中激荡难平的心绪。
他拿起奏疏,墨迹未干,字字如刻。窗外,暮色四合,将小小的书斋和里面那个以孤臣孽子之心、为心中明月奋力一搏的身影,一同吞没。
上京城的暮色却已浸透了流言的毒汁。街头巷尾,茶肆酒楼,那些压低的、暧昧的、裹挟着艳羡与恶意的私语,如同潮湿角落里滋生的苔藓,悄然蔓延。
“听说了吗?姜家那位金凤凰,昨日刚得了太后夸赞,转头就‘亲自’往东宫跑…”
“啧啧,奉旨探望?这旨意奉得可真够‘贴心’的,恨不能住下吧?”
“到底是长公主的女儿,这做派…啧啧,还没过门呢!”
“卢尚书家的雪晴姑娘才叫知礼,前日送药也只敢在殿外磕头…”
“嘘——小声些!姜家的人来了!”
姜烨的轿子在街角转弯,这些细碎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议论,便如同冰冷的潮水,顺着掀开的轿帘缝隙,一丝丝、一缕缕地钻了进来,灌满他的耳廓。
他端坐轿中,闭着眼,那张素来威严沉稳的脸上,肌肉却在不易察觉地微微抽动,握着紫檀扶手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定远堂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一股山雨欲来的沉重。
沉重的紫檀木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姜烨高大的身影裹挟着夜风的寒意和压抑的怒火,大步踏入。
他并未落座,只是站在堂中,目光如寒冰刮过被紧急召来的四人:一身湖蓝大袖衫、云鬓高挽却难掩惊疑的姜保宁;身着墨绿暗纹直裰、眉宇紧锁的姜晏珩;强作镇定却眼神闪烁的云落雪;以及被这肃杀气氛吓得小脸发白、紧紧攥着母亲衣角的姜少卿。
空气凝滞得如同灌满了水银。
“保宁,”
姜烨终于开口,声音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平静得如同暴风雨前死寂的海面,“怎么回事?”
姜保宁心头一跳,迎着父亲深不见底的目光,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宽大的湖蓝衣袖微微拂动:“父亲说什么呢?女儿…不知何事。” 她清亮的眸子里是真实的困惑,还带着一丝被无端质问的委屈。
“不知何事?”
姜烨的平静如同薄冰瞬间碎裂,他猛地向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厅堂,“你还敢问?!你听听!你听听满大街都在说什么?!你听听那些污言秽语!你把我们姜家的脸面!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他怒极反笑,手指几乎要戳到姜保宁的鼻尖,额角青筋暴跳。
这劈头盖脸的斥责,如同滚油浇在姜保宁心头!她明艳的脸庞因激愤而涨红,一步不退地迎上父亲狂怒的视线,声音清越却带着刺骨的锋芒:“我怎么了?!父亲如此说我!就算我丢了人——”
她咬字极重,眼中燃烧着屈辱的火焰,“那也是我姜保宁自己的事!与你何干?!”
“孽障——!”
姜烨最后一丝理智被这大逆不道的顶撞彻底烧断!狂怒的火焰吞噬了他所有的思考。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已如暴怒的雄狮般欺身上前,宽大的袍袖带起一阵疾风!那只曾经上马杀敌的手,此刻挟着千钧之力,带着呼啸的掌风,狠狠掴向姜保宁的脸颊!
“啪——!!!”
一声沉闷而响亮的脆响,如同重物坠地!
力道之大,远超所有人的想象!姜保宁只觉得半边脸瞬间失去了知觉,紧接着是火辣辣的剧痛如同岩浆般炸开!
头上的金镶玉步摇被巨大的冲击力甩脱,“叮当”一声砸在冰冷的青砖地上,碎成几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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