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稍有差池,今日那悬在头顶的巨掌,便会毫不留情地落下。
她拢紧了衣襟,快步走入浓重的夜色里,朝着主母院子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踏在冰冷而未知的薄冰之上。
卢秉权脸上的纹路似乎在一瞬间绷紧了些许,眼神也骤然变得锐利,如同暗夜中陡然被火光照亮的鹰隼,紧紧攫住卢雪晴。
书房里那点暖融融的烛火气息,仿佛也随着这声轻响骤然冷凝了几分。
午后的东宫,阳光慵懒地透过雕花窗棂,在光洁的金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檀香与墨香。
太子李承鄞斜倚在锦榻上,姿态放松,正与侍立在侧的东宫左右司御裴赫卿闲谈着些京中趣闻或政务琐事,气氛算得上和煦。
殿外忽地响起一阵刻意放轻却依旧整齐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内侍尖细的通传:“陛下口谕到——!”
殿内轻松的氛围瞬间凝滞。李承鄞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旋即恢复平静,从容起身。
裴赫卿与赫连卿也迅速敛容垂手,退至一旁侍立。
李允贤身边的首领大太监王丕斌迈着特有的碎步,趋入殿中。
他身后,跟着三位身着紫色官袍、神情端肃的老者——正是太子太师、太傅、太保,以及三位稍年轻些的绯袍官员——太子少师、少傅、少保。
他身后,跟着六位身着正式官袍的官员,分成泾渭分明的两组:
前三位身着庄重的紫色官袍,神情端肃,目光深邃——太子太师、太傅、太保。
后三位身着略次一等的绯色官袍,年纪相对较轻,但也气度不凡——正是辅佐三师的太子少师、少傅、少保。
在这三少之中,李承鄞一眼便认出了**燕勉之与姜晏珩的身影。
王丕斌站定,清了清嗓子,目光恭敬地投向李承鄞,朗声道:“太子殿下,陛下口谕:太子承鄞,德行尚好,然治国之道,经纬万端,犹需精进。即日起,着太子三师入东宫,悉心讲授治国安邦之策,望尔勤勉修习,不负朕望。’”
李承鄞面上看不出喜怒,只微微颔首,声音清朗:“儿臣领旨,谨遵父皇教诲。定当虚心向三师求教。”
李承鄞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带着点玩味的弧度。他视线在燕勉之身上停顿片刻,声音不高不低,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飘了过去:“燕少师,”
他开口,殿内瞬间静了一瞬,连谢崇钧捻须的动作都顿住了。“孤观你气色似有微恙?《礼记》有云:“发乎情,止乎礼义。情之一字,最易耗神伤身,少师当善自珍摄,莫要……心为形役才好。”
燕勉之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头垂得更低了些,恭敬地回道:“谢殿下关怀,微臣惶恐。”
李承鄞的目光随即转向站在燕勉之身旁的姜晏珩——同为三少,亦是姜保宁的长兄。
他脸上的玩味瞬间敛去,换上了一个温和甚至称得上友善的笑容,对着姜晏珩微微颔首致意。
这笑容真诚得多,传递着一种心照不宣的亲近。
姜晏珩也立刻躬身回礼,姿态恭敬而从容,眼神沉稳。
“三师辛苦,诸位少傅也辛苦了。”
李承鄞迅速将目光收回,脸上重新挂起储君应有的温煦与尊重,重点转向那几位等候已久、地位更高的三师,语气诚恳,“父皇殷殷期盼,承鄞自当恭聆教诲。快请就座。”
他抬手示意,早有内侍在殿内一侧安置好了数张铺设锦垫的矮凳,每张矮凳旁还设了凭几,供几位老臣倚靠。三少则习惯性地侍立在三师之后或侧旁。
待三师落座,王丕斌才又堆起笑容,侧身指向殿门外另一群垂手恭立、身着工部服色的人:“殿下,这些是工部遣来,为大婚之期临近,特来修缮东宫各处殿宇屋舍的管事与匠作。陛下嘱咐,让您看看,若有需添砖加瓦、增饰修缮之处,尽可吩咐他们。”
李承鄞的目光随意地扫过那群工匠,点了点头:“知道了。让他们按规制仔细办差便是。”
谢崇钧率先直身,声音带着金石之质,回荡在空旷的殿前:“殿下明鉴。陛下所命,非止于经史子集,更在立德修身。储君之德,国之本也,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容止、言谈、心性、威仪,皆需涵养,一时一刻,皆不可轻忽。”
“咚——!” 承恩殿方向传来的箍木声陡然拔高,沉闷而坚决,竟短暂压过了太师的话音。
李承鄞眼睫几不可察地一颤。太傅夏侯渊适时上前一步,雪白长须随风微动,声音清越如鹤唳九天:“太师所言,金石良言。德为才之帅,才为德之资。譬如筑室,栋梁不正,纵有琼楼玉宇,亦难承风雨之重……”
太傅清了清嗓子,苍老却清晰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沉静:“殿下,今日探讨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古训。此语虽简,治国之枢机尽在其中。不知殿下作何解?”
李承鄞目光扫过众人,从容道:“此语出自《荀子·王制》,水者,黎民也;舟者,社稷也。民可安国,亦可倾国。为君者,当知载舟之力,在于施仁政、薄赋敛、省徭役,使民有恒产,心有所安。此乃‘载舟’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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