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台前,则冷清得多。土方计算涉及几何、比例、折算,远非粟米题可比。只有少数几个看起来曾做过工头或匠人的罪奴,眉头紧锁地围着算筹阵,小心翼翼地拨动着石子与算筹,反复计算验证。每有一人得出答案,经书吏和旁边监工的匠人双重核验无误后,其名下的“筹日”刑期便被削去一日。虽然缓慢,却是一条看得见希望的荆棘之路。
在这群人中,一个身影显得格格不入。他约莫四十许,须发虽凌乱沾泥,却难掩清癯的面容和眼中尚未完全熄灭的锐气。他并未像其他人那样急于计算,而是站在稍远处,目光如同冰冷的解剖刀,扫视着右台上那个象征“极难题”的木牌,以及木牌下赵牧(周鸣)那静默如山的青铜傩面。他便是士茁,智伯麾下曾以谋略见长、如今沦为阶下囚的头号谋士之一。
“调度千夫运土,使土方堆积最速、踩踏最少……”士茁心中默念,嘴角勾起一丝惯常的、带着谋士傲慢的冷笑,“雕虫小技,不过役夫之智,何须算圣悬赏?”他自恃精通兵法调度,对此类“粗鄙”之题不屑一顾,目光重新落回那些埋头苦算土方的匠奴身上,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
然而,一连数日,士茁冷眼旁观。他看到那些匠奴因反复计算错误而懊恼捶地;看到他们因踩踏新运土料而被监工鞭笞;看到堤坝工地上,运土的队伍因缺乏调度而时常堵塞、混乱,如同无头的蚁群,效率低下,徒耗人力。他心中那点傲慢,渐渐被一种冰冷的现实感侵蚀。兵法的“奇正相合”用在千人运土上,竟显得如此笨拙?
一日傍晚,士茁拖着疲惫的身躯(他仍需完成定额苦役)蜷缩在肮脏的草铺上。几只黑色的蚂蚁,正沿着泥地上一条细微的裂缝,顽强地搬运着一粒比它们身体大数倍的粟米残渣。它们并非一拥而上,而是分工明确:前锋探索路径,后续者接力搬运,路线虽非直线,却异常高效,且巧妙地避开了泥泞和水洼。小小的蚁群,竟在泥地上勾勒出一条动态优化的运输网络!
士茁的目光死死盯住那条蚂蚁开拓的“粮道”,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一个惊世骇俗的念头,如同挣脱枷锁的猛兽,撞入他的脑海!
蚁群!这千人运土,不正如同千只工蚁?!何须主将殚精竭虑?若让役夫自身,如蚁群般,能感知“土方”之需,“路径”之优劣,自行抉择……
他猛地翻身坐起,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再不顾身份与矜持,扑到泥地上,捡起一根枯枝,就着篝火的微光,在湿冷的泥地上疯狂地划写起来!不再是兵法的阵图,而是模仿蚁群的信息传递!
核心:役夫即蚁,土堆即穴,路径即信息素!
法一:设“土需标”!于堤坝各段,立不同色旗(红急、黄缓、绿足),昭示土方需求缓急!如蚁群感知巢穴需求!
法二:留“径优痕”!凡运土之夫,卸土后,可于其认为便捷之归途,投一特制小石(或刻痕于地)!石多(痕深)之径,即为众夫“优选”之路!后至者,多循此“信息素”浓重之路!如蚁群循信息素强径!
法三:允“探新途”!然探新路者,若耗时过长,则无“投石”之权!若探得更优新径,则可获双倍“投石”之权,彰其功,引众效!如蚁群斥候!
如此,无需中枢调度,千夫自能趋“需土”之地,择“快捷”之径!避踩踏,增运速!
他越写越快,枯枝在泥地上划出深深的沟壑,仿佛要掘开思维的冻土!一个基于群体智能、自我反馈优化的原始“蚁群算法”模型,在晋阳俘虏营的泥地上,被一个曾经的谋士,用枯枝勾勒成型!
翌日清晨,士臻不顾周围惊异的目光,径直走到右台“极难题”木牌下。他没有看台上复杂的算筹阵,而是对着那青铜傩面,深深一揖,声音因激动而沙哑:“罪奴士茁,请试解此题!”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王贲皱眉,军吏冷笑,匠奴们则带着好奇与不信。
赵牧(周鸣)傩面微转,无声地示意他继续。
士茁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块昨夜在篝火边烤干的、写满泥字和图示的破麻布,将其展开,悬挂于木牌旁。然后,他指着麻布上的图示和文字,用尽可能清晰的语言,阐述了他的“役夫蚁群调度法”!
“荒谬!”“役夫岂是蝼蚁?”“无稽之谈!”军吏和监工们纷纷嗤笑。
然而,青铜傩面后的赵牧,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穿透士茁略显凌乱的表述,直达其核心思想——去中心化、信息素反馈、路径动态优化!这思路,与后世蚁群算法(AntColonyOptimization)的核心逻辑竟惊人地暗合!
“取百人队,于三号堤段,依此法试之!”赵牧(周鸣)冰冷的声音响起,一锤定音!
质疑声戛然而止。王贲虽不解,但算圣之令如山,立刻调拨一队罪奴,划出一段堤坝试验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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