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未化,宫道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银霜,踩上去咯吱作响。
天刚蒙蒙亮,尚宫局的廊下已站了不少人,低语声如蛛丝般在檐角缠绕。
“听说了吗?昨夜九皇子把天子剑放在了参政司的案上,剑柄朝她——那是臣子才有的礼遇!”
“苏姑姑接了吗?”
“没接。可也没推。她拿根绣针,轻轻盖在剑柄上……你说这算什么?针压剑锋,牝鸡司晨!”
“嘘——小声些!御膳房的汤婆子今早差点被掌嘴,就为多说了一句‘苏姑姑镇得住场子’。”
流言像雪水渗进砖缝,无声无息,却迅速蔓延至宫墙每一寸阴暗角落。
尚仪局的崔尚仪坐在暖阁里,指尖捏着一盏热茶,目光冷得能冻住火盆里的炭。
“一个掌事姑姑,竟敢受天子佩剑之礼?”她冷笑,“先帝在时,尚宫都不敢近御前十步。她倒好,参政司一立,六尚都要听她调令?”
身旁女官低声劝:“尚仪慎言,她如今是御前首席,又有九……新帝撑腰,动不得。”
“撑腰?”崔尚仪将茶盏重重一放,“新帝刚登基,根基未稳,最怕的就是人心浮动。我们不是动她,是‘正纲纪’。前朝不也设过风纪监?专查内廷越矩之事。女子干政,自古便是大忌。”
她只要牌子一挂,她苏识再得宠,也得低头守规。”
与此同时,参政司偏殿。
晨光透过窗纸洒在案上,映着一本泛黄的《宫规旧典》。
苏识指尖缓缓划过一行小字:“风纪监,设于景和七年,掌察内廷女官言行失仪、干政揽权之罪,三年内贬黜女史三人,罢职七人,后因构陷过甚,遭废。”
她合上书,唇角微扬,笑意却未达眼底。
“好一招借古压今。”
柳绿匆匆进来,脸色发白:“姑姑,尚仪局联名请立风纪监的折子已经递进内廷了!连礼部一位老侍郎都附议,说‘宫中权柄倒置,恐生前朝之祸’!”
“哦?”苏识抬眼,神色不动,“他们怕的不是我收剑,是我能接得住。”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
外头雪光映着宫墙,一片肃白。
她望着那柄昨夜被萧玦留下、此刻静静悬于墙上的佩剑,剑身冷光如水,针却已不在其上——被他别在了龙袍襟口,如一枚无声的宣告。
“白砚。”她轻唤。
暗处一道黑影无声浮现,单膝跪地。
“调取近三月宫人调任记录,重点查尚仪局与尚服局新档司的往来。我要知道,是谁安插了谁,何时进的档司,经何人手批。”
“是。”
半日之后,白砚归来,手中一卷密报。
苏识展开细看,眸光骤冷。
“崔尚仪亲妹之婿,原是尚仪局记事,三月前调入尚服局新档司,任‘图样归档副使’;另一人,为其门生,半月前以‘文书疏漏’为由,破格补缺。两人皆未经尚宫审批,仅凭崔氏手令。”
她轻笑一声,指尖点着纸面:“新档司,专管新帝礼袍、朝服、册宝图样的归档。改革衣制,是新政第一刀。他们不查我,却要把刀插进图样库?”
“不是要查干政,是要断改革的根。”
她抬眸,看向柳绿:“去,拟一份《内廷职守自查表》,发往六尚。标题要庄重,措辞要温和——就说参政司例行巡查,为厘清职责、提升效率,请各司上报近半年来,因规制不明、权责不清导致的事务延误。”
柳绿一怔:“这……若是她们不报呢?”
“在表末加注。”苏识声音平静,却如冰刃出鞘,“凡主动申报者,不予追责;隐瞒不报,一经查实,停俸三月,调离现职。”
柳绿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是逼她们自曝其短啊!”
“不是逼。”苏识执笔,在纸上写下最后一行字,笔锋凌厉如刀,“是给她们一个选择的机会——是低头认错,还是等着被掀翻在地。”
消息传开,六尚震动。
尚仪局连夜灯火通明。
崔尚仪坐在案前,面前堆着厚厚几本账册,手微微发抖。
“不能报!一报就是承认阻挠新政!御前改制令可是新帝亲颁!”
可不报……参政司那张“不予追责”的告示,像悬在头顶的刀。
她咬牙,终于下令:“烧了。所有涉及礼袍图样延误的记录,全给我烧了。”
火盆燃起,纸页蜷曲成灰。
可就在窗外屋檐,一道黑影静立如雕,手中铜镜微微反光——白砚的暗桩,已将一切摄下。
三日后,尚宫局大堂。
晨钟未落,六尚女官已齐聚堂下。气氛凝滞,无人敢高声言语。
堂上,苏识立于案前,手中捧着一卷黄绸封皮的册子,封面上写着五个墨字——《内廷职守自查汇总》。
她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崔尚仪苍白的脸上。
“此次自查,共收申报二十七份。”她声音清冷,如雪落寒潭,“其中,尚仪局,十一项。”三日后,尚宫局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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