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冲天,映得半座皇城如浸血池。
红药跌跌撞撞冲进九皇子府时,整个人像是从烈焰里爬出来的鬼魅。
她发髻散乱,衣袖焦黑,嗓音撕裂般喊出那句“娘娘自焚东殿”时,跪在地上的守卫都怔住了。
消息像毒蛇般窜入夜色,瞬间缠上每一根宫墙的缝隙。
可苏识没有动。
她站在观星阁顶层,月光斜照在她脸上,冷白如瓷。
风卷着浓烟扑来,她却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指尖轻轻抚过唇边,仿佛在咀嚼某个早已推演千遍的剧本。
“封锁现场。”她声音不高,却穿透嘈杂,“不准任何人救火,也不准人靠近东殿十步之内。”
白砚领命而去,身影如影遁入黑暗。
他是萧玦最锋利的刀,如今却听令于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姑。
苏识抬眸,目光如鹰隼掠过火场。
火焰从偏厢燃起,本应顺着风势向北卷去,可它却诡异地扑向主寝殿——逆风而行,且蔓延极快。
更蹊跷的是,主殿门窗皆被铁钉从外封死,连透气的窗缝都被木条钉得严实。
这哪里是自焚?
分明是逼焚。
她闭了闭眼,脑中飞速调取三日前贵妃宫进出记录。
炭车、食盒、浣衣……一条条流水账在她脑海中重组拼接。
忽然,一个名字跳了出来:内务府杂役“老丁”,登记送炭入东殿后巷,时间为戌时三刻。
她翻出尚寝局毒案卷宗,比对指印档案。
春嬷嬷之侄——那个因偷换安神香被处死的小太监,其指纹残存于证物簿上。
两相对照,几乎重合。
同一个家族,同一种手法,同样的灭口逻辑。
皇后出手了。不是为了杀赵明凰,而是要让她“被感动”。
苏识冷笑。
这位表面温婉贤德的皇后,骨子里却是我妻由乃式的病态操控者——她不要血腥,她要的是情感献祭。
让皇帝亲眼看着贵妃“悔悟自尽”,心生怜悯,下旨赦免,再以“体恤旧情”为由将其迁入冷宫般的偏宫,彻底隔绝内外联络。
届时,贵妃即便活着,也成了被温柔包裹的囚徒。
若她此刻贸然救人,反而坐实了贵妃真想寻死,等于亲手把人推进皇后的圈套。
不行。这一把火,必须烧成她的棋局。
“白砚。”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坠地,“把那柄剑,交给红药。”
白砚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他悄然退下,不多时,一道黑影掠过火场边缘,将衣物塞入红药怀中。
红药低头,掌心摊开——是一柄乌黑短剑,无铭无纹,却透着森然杀意。
剑下压着一张字条,墨迹未干:
见血,但别死。
她咬牙,猛地划破左臂,鲜血顿时涌出。
她在火光中踉跄奔出,嘶声尖叫:“有刺客!有人纵火行凶!”说着,顺势将短剑甩落于火场边缘的瓦砾堆中。
守卫闻声赶来,拾起短剑呈报御前。
皇帝震怒,当场摔碎茶盏:“谁的剑?哪来的刺客?朕的后宫竟成杀戮之地!”
朝臣哗然,疑云四起。
有人暗道九皇子势力渗透后宫,有人揣测贵妃党羽狗急跳墙。
唯有萧玦立于殿角,一言不发,眸光沉如寒潭。
夜半,他召见白砚。
烛火摇曳,映着他冷峻侧脸。“剑是谁放的?”他问。
白砚低头:“属下不知。”
短暂沉默后,他又补了一句:“但火起时,苏姑姑站在观星阁,未动一步。”
萧玦闭目,良久未语。窗外风止,万籁俱寂。
终于,他低声道:“她要的不是救贵妃……是要让火变成棋。”
而现在,火说了话。
他说不清心中是忌惮还是震动。
这个女人,竟能借一场大火反推布局,用一柄无名短剑搅动风云,不动声色间便将皇后的算计掀开一角。
她不是棋子,也不是执棋者。
她是改规则的人。
次日清晨,浓烟未散,苏识已着素色宫装,手持尚宫令步入内务府。
“查缉纵火余党。”她语气平静,“提审昨日送炭入贵妃宫的杂役‘老丁’。”
衙差领命而去。
不多时,一名满脸油汗的老仆被押至堂前,跪地磕头如捣蒜,连连喊冤。
苏识却不看他,只轻轻抬手。
“调出内务府近三月炭料账目。”次日,天光未明,内务府大堂已鸦雀无声。
苏识立于案前,素色宫裙垂地,袖口绣着一道极淡的银线云纹——那是御前首席掌事姑姑独有的标识。
她不怒自威,连一向跋扈的内务府总管都躬身退至一旁,不敢多言一句。
“老丁”跪在堂下,抖如筛糠。
他眼神涣散,嘴里反复念叨:“小人只送炭……真没纵火啊!”
苏识没有看他,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目光落在摊开的三月炭料账册上。
纸页泛黄,墨迹工整,每一笔进出都有据可查。
可就在贵妃宫那一栏,每月末尾都多出两车“松脂炭”,批注写着“冬寒加供”,用印是内务府副使的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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