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漏三更,内政院密档阁的烛火仍未熄灭。
苏识独坐案前,指尖轻抚过一卷泛黄的《御前文书归档录》,纸页脆如枯叶,稍一用力便会碎裂。
她的目光却凝在那行不起眼的签注上——“翰林院奉诏重修遗诏底稿,七日三易,终定正本。”
她呼吸微滞。
大靖开国以来,先帝驾崩当日,内阁承宣司当众启封遗诏,立太子为君。
那一日她尚在尚宫局做低阶女官,亲眼见百官跪听诏音,字字铿锵:“嫡长继统,社稷之基。”可如今这纸档案却明明白白写着:遗诏改过三次。
而坊间早有传闻,初稿中本非如此。
她缓缓闭眼,脑中飞速推演。
若真有初稿,内容为何?
谁主修改?
又是谁压下了真相?
答案呼之欲出。
睁开眼时,她眸光已冷得像冬夜寒星。
提笔研墨,素笺铺展,仅书八字:“寻翰林旧档,拓两份摹本。”
不到两个时辰,白砚便悄然归来,手中多了一卷薄绢。
他沉默递上,苏识接过展开——左侧是现今藏于宗正寺玉匮的正式遗诏抄本,字迹端肃,语气庄重;右侧则是依史官密录还原的“初稿”,笔法略显急促,似仓促拟定,末尾赫然一句:
“九子性沉毅,有大略,可托社稷。”
她盯着那句话良久,指尖轻轻摩挲着“九子”二字,仿佛能触到当年那位垂暮帝王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
萧玦……竟是被亲手抹去的储君人选?
但她没有动。
第二日清晨,柳绿奉命整理一批旧册送往御前司誊录。
途中“不慎”遗落一只青布小匣,内藏一份摹本残页——正是写着“九子”一句的那张。
半个时辰后,陈砚秋的心腹宫女从偏殿廊下拾得,火速呈上。
苏识站在内政院高阁之上,望着那抹匆匆奔向东宫方向的身影,唇角微扬。
她太了解陈砚秋了——表面温婉如水,实则心狠手辣,对太子忠心不二,近乎病态。
这样的人,一旦嗅到威胁,第一反应不是藏匿,而是扑杀。
果然,三日后深夜,皇帝书房突起火患。
据守夜太监惊惶禀报, лишь御案一角焚毁,其余完好,但偏偏那份正在誊抄的遗诏副本化为灰烬。
更蹊跷的是,有人指认,子时前后曾见御前女史陈砚秋持灯出入偏门,形迹可疑。
皇帝震怒,却未声张,仅密令宗人府老臣重审玉牒、核查宗室谱系。
消息传入内政院时,苏识正执朱笔批阅一叠稽查文书。
她闻言抬眸,只淡淡一句:“她动手了,就再也停不下。”
柳绿低声问:“是否趁势揭发?九皇子清名可雪。”
苏识摇头,指尖轻点案上一份舆图——那是京畿十二卫布防图,红线勾勒处,皆为太子暗中结交的军中旧部。
“现在揭发,是我们争位。”她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刃,“等他先动,才是谋逆。”
她要的不是洗冤,是反杀。
翌日拂晓,白砚再度潜入皇宫禁地。
这一次,他并未前往档案库,而是将那份“初稿摹本”悄然夹入皇帝近日常读的《先帝实录》之中,置于书架最显眼的位置。
苏识算准了一切。
皇帝近来多疑,夜不能寐,常独自翻阅先帝旧事。
他对太子日渐不满,对九皇子又始终存有忌惮。
这样一个人,一旦发现“被隐瞒的遗诏”,怎么可能忍住不去查证?
果然,五日后清晨,宫中传出消息——皇帝突发斋戒,闭宫不出,连太子请安亦被拒于宫门外。
朝野震动。
北衙禁军加强巡防,南司言官接连上奏请安,却被留中不发。
整个皇城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仿佛暴风雨前的压抑。
而在九皇子府深处,萧玦立于练武场中央,手中长剑划破晨雾,一式“断流斩”劈出凌厉风声。
他眉宇紧锁,眼中杀意隐现。
“我可以直接进宫对质。”他冷冷道,“既然证据已现,何必再忍?”
苏识站在廊下,一袭素色宫装衬得她神情愈发沉静。
她抬手扶了扶鬓边银簪,声音不高,却稳如磐石:
“你进去,就是逼宫;你不动,才是布局。”
她望向皇宫方向,天际阴云密布,似有雷声滚动。
“他们快坐不住了。”
话音落下那一刻,远处钟楼传来沉闷的午时三响。
风忽然止了。
可苏识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五日后,乾清宫依旧闭门谢客。
整座皇城如坠雾中。
太子连着三日请安皆被挡在宫门外,连御膳房送进去的食盒也由内侍原封不动端出。
朝臣们面面相觑,奏本递上去如泥牛入海,北衙禁军换防频次陡增,羽林卫巡街时甲胄森然,刀不出鞘却杀气暗涌。
坊间已有流言四起——“天子病危”“储位将易”,更有江湖术士私语:“紫微星晦,帝心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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