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将至,皇城内外张灯结彩,火树银花不夜天。
宫墙之上,红绸高悬,千盏琉璃灯随风轻摇,映得整座紫禁如梦似幻。
百姓在坊市间穿行嬉笑,百官携家眷列席观礼,礼乐声自太常寺绵延而出,仿佛盛世正浓,四海升平。
可苏识知道——今夜点的不是灯,是江山。
她立于玉阶之下,一袭深青宫装素净无华,唯有腰间那枚乌木牌在灯火下泛着冷光,像一枚沉睡的令符,只待她一声令下,便撕开这满城锦绣下的暗流汹涌。
柳绿悄然上前,低声禀报:“提举大人,《灯会新规》已呈御前,陛下……朱批‘可’。”
苏识眸光微闪,指尖轻轻抚过袖中那份尚未公开的奏章副本。
上面是她亲手拟就的数据罗列:九皇子萧玦近三月处置军报三百一十七件,无一错漏;亲审边关急奏十二封,调兵遣将皆合兵法;更于冬日雪夜亲赴刑部,平反三起冤案,救下七十二名流民性命……每一笔都经得起推敲,每一条都直指人心。
她没有提“摄政”,也没有写“代帝”——她只写事实。
而事实,往往比口号更具杀伤力。
皇帝焚印那一夜,便已退无可退。
如今他连紫宸殿都不再踏出一步,朝政停滞,边关告急,若无人出面主持大局,天下必乱。
她给他的,不是一个越矩的机会,而是一个不得不接受的“正当”。
玉鼓三响,灯会正式开启。
按祖制,第一盏宫灯当由皇帝亲点,象征“启明天下”。
可此刻龙椅空悬,金帷低垂,连个影子都没有。
群臣面面相觑,窃语渐起。
就在此时,司礼监捧着圣旨缓步而出,声音清朗:“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岁元宵,帝体违和,不克亲临。依《灯会新规》,由代天理政者,代行点灯之仪。”
全场骤然一静。
“代天理政者”五字,如惊雷滚过长空。
谁是“代天理政者”?
圣旨未明言,可所有人目光,几乎同时投向了那位立于玉阶之上的冷峻皇子——九皇子萧玦。
他一身玄色蟒袍,未佩玉饰,眉目如刀削般凌厉,手中执一盏素面白纸宫灯,灯芯未燃,却已压住全场气焰。
苏识缓缓抬头,看着那个孤傲的身影,心中平静如水。
她要的从来不是权位之争,而是人心之定。
当一个国家陷入停滞,百姓需要的不是一个名义上的君主,而是一个能做事、敢担责的人。
她把萧玦推到台前,不是为了让他被攻击,而是为了让天下人亲眼看见——在这风雨飘摇之际,唯有他,始终站在风暴中心,不动如山。
她托起手中那盏青铜灯檠,三芯并列,古朴厚重,乃是先帝登基时所用之物,历来仅在传位大典启用。
今日现世,意味不言而喻。
她一步步踏上玉阶,脚步沉稳,仿佛踏在命运的脉搏之上。
群臣屏息,连风都停了。
终于,她站定在萧玦身侧,将灯檠轻轻置于案上,低语,唯有他二人可闻:“不是你点灯,是江山点你。”
萧玦眸光微动,侧首看她。
那一瞬,他仿佛看到了什么——不是宫斗权谋,不是步步为营,而是一个女子以冷静到近乎残酷的理性,在为这个即将倾覆的王朝,重新铺设地基。
他抬手,执火。
灯芯初燃,火光跃起,照亮了他的侧脸,也照亮了整个皇城。
刹那间,万籁俱寂。
紧接着,不知是谁先跪下的,一名官员伏地叩首,随后第二人、第三人……直至百官齐跪,山呼万岁之声虽未出口,但那低垂的头颅与颤抖的肩膀,已胜过千言万语。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狂奔而来,脸色惨白,扑倒在阶前:“启、启禀诸位大人!御前女史陈砚秋……在乾清门外自缚请罪!称其曾篡改起居注,隐匿陛下昏聩之实,愿以死谢罪!只求……只求一纸诏书,明载九皇子理政之正当!”
全场哗然。
苏识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来了。
她早知陈砚秋不会坐以待毙。
太子倒台后,她作为残党唯一活着的棋子,既想活命,又不甘默默无闻。
于是她选了最狠的一招——以“揭露真相”换“扶正之名”。
她要的不是赦免,是要在史书上留下一笔:“陈氏,首倡理政正统者。”
可惜……她太高估了自己的筹码。
苏识不动声色,目光扫过跪伏在地的陈砚秋,又落回手中那盏仍燃着火光的灯檠。
她转身,对身旁的柳绿淡淡道:“去拟一份《理政公示》。”
柳绿一怔:“公示?”
“对。”苏识语气平静,“不提摄政,不言代帝,只列三事——九皇子半年来平冤狱、整军备、安流民。”
她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冷光:“让天下人都看看,什么叫‘正当’。”三更未过,内政院偏殿烛火不熄。
苏识立于案前,指尖轻叩黄麻纸边角,目光如刀裁过每一行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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