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图澄抬眼望去,认出这将领正是郭黑略——前几日他在洛阳西市,曾用掌心见过此人:郭黑略夜里在营帐中焚香,对着一尊小小的佛像叩拜,眉眼间满是虔诚。他点头应道:“正是贫僧。”
郭黑略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佛图澄身边,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先带你去营帐暂歇,等会儿再禀明将军。”说着,他朝卫兵摆了摆手,“这是我请来的客人,让他进来。”
卫兵们虽有疑惑,却不敢违抗,收起长矛让开了路。佛图澄跟着郭黑略往里走,营地里的景象比他想象中更压抑:士兵们三三两两地坐在帐篷外,有的擦拭兵器,有的低头沉默,偶尔传来几句争吵,也都是关于“粮草够不够”“东晋军队什么时候来”的抱怨。湖边的空地上,几个士兵正抬着担架匆匆走过,担架上盖着白布,不用问也知道,是前几日小规模冲突中受伤或阵亡的弟兄。
“大师一路辛苦。”郭黑略把他领进自己的营帐,倒了碗热水递过来,“实不相瞒,我们现在处境难啊——连着下了半个月雨,葛陂湖涨水,不少营帐都漏了雨;粮草只够撑十天,东晋的军队又在南边集结,将军心里正烦着,方才还在帐里发脾气呢。”
佛图澄接过热水,指尖传来暖意,他轻轻抿了一口:“将军的戾气太重,再这么下去,恐生祸端。”
郭黑略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将军出身苦,早年被卖为奴隶,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势力,他怕输,更怕手下的弟兄们跟着他送死。前儿个部将劝他撤退,他当场就把桌子掀了,说‘这天下没有我石勒的容身之处,退就是死’。”
正说着,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有人喊道:“郭将军!将军叫您去中军帐议事!”
郭黑略站起身,面露难色:“大师,您先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回,等将军气消了,我再帮您求情。”
佛图澄点了点头:“你去吧,贫僧在此等候便是。”
郭黑略匆匆离开后,佛图澄走到营帐门口,望着远处的中军帐。那座帐篷比其他的都大,门口站着四个卫兵,帐内隐约传来石勒的怒吼声。他轻轻摸了摸腰间的菩提子,想起老方丈说的“乱世之中,刚则易折”——石勒就像一把太锋利的刀,再这么砍下去,迟早会伤到自己。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郭黑略终于回来了,脸上带着几分喜色:“大师!将军愿意见您了!方才议事时,我提了一嘴您的来历,将军说想看看您到底有什么本事。”
佛图澄跟着郭黑略往中军帐走,越靠近,越能感受到帐内的压迫感。掀开帐帘的瞬间,一股酒气混着戾气扑面而来——帐内的地上散落着几个酒坛,石勒坐在虎皮椅上,上身赤裸,露出满是伤疤的胸膛,手里还攥着一个酒碗,眼神锐利得像要吃人。帐内的十几个部将,都低着头,没人敢说话。
“你就是那个西域和尚?”石勒抬眼看向佛图澄,声音沙哑,“郭黑略说你有神通,能知过去未来?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算出,我明天能不能打赢东晋的狗贼!”
佛图澄没有畏惧,缓缓走到帐中,合十道:“贫僧算不出胜负,但能看出将军心中的焦躁。将军连日酗酒,是怕粮草断绝;不肯撤退,是怕丢了弟兄们的信任。可将军有没有想过,若是明日贸然出兵,天有大雨,路滑难行,士兵们又饥又疲,怕是会中了东晋的埋伏?”
这话一出,帐内顿时安静下来。石勒的手顿了顿,酒碗差点掉在地上:“你怎么知道明天会下雨?”
“贫僧不用算,只看天相便知。”佛图澄道,“方才进来时,贫僧见帐外的蚂蚁正忙着搬家,湖边的青蛙叫得比往常急,这些都是大雨将至的征兆。将军若是不信,贫僧可以用佛法证明。”
石勒眯起眼睛:“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证明!来人,取一碗清水来!”
一个卫兵很快端来一碗清水,放在佛图澄面前的案台上。佛图澄盘膝坐下,从怀里取出一小撮香灰,撒在水面上,然后闭上眼睛,嘴里念起了西域的经文。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力量,帐内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盯着那碗水。
起初,水面只是微微晃动,香灰在水面上散开,形成一圈圈涟漪。可随着佛图澄的经文念得越来越快,水面忽然开始旋转,香灰慢慢聚在一起,竟渐渐形成了一朵莲花的形状。更神奇的是,那莲花的中心,竟慢慢冒出一丝淡淡的清香,飘满了整个营帐。
“这、这是......”一个部将忍不住惊呼出声。
石勒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案台前,瞪大了眼睛盯着那碗水——他征战多年,见过的奇人异事不少,却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那朵香灰形成的莲花,在水面上稳稳地立着,仿佛真的是一朵活的青莲。
佛图澄缓缓睁开眼睛,停止了诵经:“将军,这便是‘至道虽远,亦在目前’。佛法不能帮您打赢仗,却能帮您看清眼前的路。明日大雨,宜守不宜攻,不如趁此机会,让士兵们休整,再派人去附近的村落征调粮草,等雨停了,士气足了,再与东晋交战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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