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郑德璘
唐朝贞元年间,湘潭县尉郑德璘家住长沙,每年都要去江夏探望亲戚。途中必经洞庭湖与湘潭一带,他总遇见一位白发老翁驾着小船卖菱角芡实。老翁虽满头白发,面色却如少年般红润。郑德璘与他交谈,发现老翁言语间常含玄妙之理。有次德璘忍不住问:“您船上不见粮米,以什么为食呢?”老翁笑着指指船上的菱芡:“便是这些了。”郑德璘爱酒,每次去江夏都带着好酒“松醪春”,只要遇见老翁总要请他共饮。老翁也不推辞,却总不见醉态。
那年从江夏返长沙,郑德璘将船停在黄鹤楼下。旁边泊着一艘盐商韦生的大船,巧的是也要去湘潭。夜深时,韦生与邻船友人饮酒话别。韦生的女儿住在船舱后梢,邻船姑娘前来辞行,两个女孩聚在一处轻声说笑。将近半夜,江面上忽然传来清朗的吟诗声:
“物触轻舟心自知,风恬浪静月光微。
夜深江上解愁思,拾得红蕖香惹衣。”
邻船姑娘擅长文墨,听见这般好诗,见韦氏妆奁中正好有张红笺,便取来将诗句题在上面。两人低声吟诵玩味,却不知这诗将改变她们的命运。
后来洞庭湖上风浪骤起,韦生的大船竟沉没了。郑德璘听闻噩耗,悲叹不已,连夜在湖面撒下祭奠的诗文。不想这些诗稿沉入水府,被水神读到。水神感其才情,竟将韦氏女的魂魄送还。次日清晨,郑德璘的船边浮起一具女子身躯——正是韦生之女,心口尚存微温。
经救护,女子苏醒过来,说道:“水府君感念您的诗文,特意放我还阳。”郑德璘问:“水府君是何人?”女子摇头不知。二人觉得此番际遇实属天意,郑德璘便娶她为妻,带回了长沙。
三年后,郑德璘调任选官,想谋个醴陵县令。韦氏却说:“只怕会是巴陵县令。”德璘奇怪:“你如何知道?”韦氏道:“当年水府君曾说‘是吾邑之明宰’,洞庭湖属巴陵地界,想来应验在此。”后来选官结果公布,果真是巴陵县令。
上任巴陵后,郑德璘派人接韦氏前来。船至洞庭湖时,忽遇逆风,数日不得前进。德璘雇了五位篙工前去接应,其中一位老翁撑船时漫不经心,韦氏心中焦躁,忍不住出声责备。老翁回头看她一眼,缓缓道:“昔日水府中我救你性命,你不思报答,今日反倒对我发怒?”
韦氏顿时恍然——这老翁的容貌声音,竟与当年水府中朦胧所见的神君一般无二!她急忙请老翁上船,奉上酒水果品,跪拜叩首:“我的再生父母既在水府,能否容我前往拜见?”老翁颔首:“可。”话音方落,船身轻轻一晃,仿佛沉入波中,却不觉有水——转眼已到一处晶莹宫殿前。韦氏拜见水府父母,至暮方归。此后夫妇二人每逢清明,必在洞庭湖上祭拜,那老翁却再未出现。
世间缘分如深水暗流,表面看似偶然的相遇,内里或许藏着积累已久的因果。一念诗心可通幽冥,一份善意能越生死。人生路上的每一次真诚之举,都可能在不经意间,为自己或他人照亮一段原本无光的航程。
2、赵璟与卢迈
吉州出过两位宰相,赵璟和卢迈。同乡们依着排行,亲切地唤他们“赵七”“卢三”。赵璟的仕途,恰似溪流汇江,起步时涓滴细微,后来却波澜壮阔。
他的发迹,始于一段姻缘。赵璟娶了姚旷的女儿,而姚旷与当时担任湖南观察使的独孤问俗交好。经岳父举荐,赵璟得以进入独孤问俗幕府,任湖南判官。他办事勤勉稳妥,屡次获荐,官至监察御史。
后来,萧相替代独孤问俗镇守潭州,又有人向他推举赵璟。萧相将其留下继续担任判官,并保举他升任侍御史。不久,萧相奉召入朝,便将留后事务全权托付给赵璟。赵璟主持政务期间,声名颇佳,连远在长安的德宗皇帝也有所耳闻,遂命他兼任御史中丞,实掌湖南一道的观察政务。
待到名臣李泌出任宰相,对此中人事变迁似未深察。不久,朝廷派李元素接管湖南留后事务,诏令赵璟回京。赵璟在长安择一僻静深巷居住,闭门谢客,慕静求安。李元素却频频登门拜访——原来元素正是宰相李泌的堂弟。
离京赴任前,赵璟特往青龙寺与李元素话别。席间,他坦然道:“我赵璟能得有今日官职,皆是机缘所赐,不敢怨天尤人,心中唯有感激。说来也巧,昔日曾请占卜者推算命数,似乎早有预示。”言罢,他低声问起李元素的生辰年岁,暗自推算后,微笑道:“依此年命观之,阁下亦当是富贵中人。”
李元素闻言,面上不禁露出自负之色。他并未深思,赵璟这番话里,藏着多少对命运无常的洞察,又凝结着多少在机遇与等待中修炼出的通透。
人生际遇如长河行舟,有时借风,有时撑篙。借得东风时,不忘来路;独行逆水处,亦能从容。真正的通达,是看清机缘的作用,也明白自身的分量,在起落中保持一颗清醒而感恩的心。命运或许铺就道路,但每一步的踏实与磊落,才真正定义了一个人能走多远,站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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