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泽看向赵云和陈砥:“将司马师秘藏的部分关键内容,尤其是涉及司马氏对中原大族过河拆桥、以及可能对曹氏皇室不利的敏感内容,通过可靠渠道,在洛阳及中原核心地带秘密散播!不仅要让那些大族知道,也要让洛阳的普通士民、甚至军中士卒听到风声!乱其人心,毁其根基!同时,可暗示我吴国‘手握铁证,愿助忠义之士拨乱反正’,但不出具体承诺,保持超然姿态,让各方来求我们!”
赵云眼中露出赞许之色:“先生此策甚妙!进退有据,攻心为上。既避免了直接卷入的风险,又能在乱局中最大限度扩大我之影响力,攫取利益。便依先生之策!叔至,你返回编县后,与苏飞、石敢密切配合,防务不可松懈,同时协助‘涧’组织在荆北边境的行动。秘藏内容的散播,由德润先生总揽,你部提供必要护卫。”
“末将领命!”陈砥肃然应道。
阚泽又道:“还有一事。曹叡若真有血诏传出,且真有使者能逃到我方境内,我们扣留审问后,是否要给予一定回应?哪怕只是口头上的声援,或允许其通过我方渠道,向其他势力(比如蜀国)传递消息?”
赵云沉思片刻:“可给予有限人道庇护,并承诺将其诉求转达建业。但绝不给予任何实质性援助承诺,也绝不代表吴国表态。一切,等主公和庞令君的决断。”
计议已定,三人分头行动。荆北这个巨大的战争机器,在魏国内乱的刺激下,虽未直接启动,却已进入高速运转的警戒与谋略状态,如同一只蛰伏的巨兽,冷静地注视着北方那片沸腾的土地,等待着最佳的下场时机。
成都尚书台,蒋琬与费祎同样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来自姜维的后续密报,以及通过其他渠道汇总的零星信息,拼凑出的洛阳图景,让他们既感振奋,又觉忧心。
“公琰,现在看来,洛阳内乱已无可避免,司马昭与曹叡势成水火,司马懿大军逼近,中原鼎沸。”费祎指着地图,“此确是我季汉千载难逢之机!伯约在陇右整军经武,可否令其加强战备,甚至……做出东进关中的姿态,以牵制司马懿,声援曹叡?若能因此与曹叡建立联系,未来或可打开新局面。”
蒋琬却显得更为谨慎:“文伟,机遇确然,然风险亦巨。其一,我们与曹叡并无直接联系,其生死操于司马昭之手,所谓血诏、勤王之师,真假难辨。若贸然动作,支持了错误一方,或介入过深,恐徒耗国力,反惹一身骚。其二,吴国态度不明。庞士元前日回信,只言‘已知悉洛阳之事,吴国君臣正在研议’,语焉不详。我若率先大动,恐破坏联盟默契,令吴国生疑。其三,益州内部,杜琼等人对持续用兵本就颇有微词,若再启大规模战端,恐内部不稳。”
费祎道:“公琰所虑极是。然坐视良机流逝,于心何甘?伯约在陇右,秣马厉兵,所求不过东进关中。如今关中守将郭淮新至,根基未稳,洛阳大乱,司马懿无暇西顾,此正是用兵之时!即便不为立刻攻城略地,也可加强武力侦察,压迫关中守军,甚至联络关中本地反司马势力,为将来真正东进打下基础。”
蒋琬来回踱步,内心挣扎。作为诸葛亮指定的接班人,他深知北伐中原、兴复汉室是国策根本,也是凝聚人心的旗帜。如今中原自乱,确是天赐之机。但国力有限,内部有掣肘,外有盟友需协调,一步踏错,可能满盘皆输。
良久,他停下脚步,决然道:“这样,给伯约下令:其一,陇右军务,以‘防魏狗急跳墙、西侵陇右’为由,进入一级战备,各营加紧操练,粮草军械向前线集结。其二,派遣多支精锐小股部队,伪装成羌胡游骑或商队护卫,加强对关中东部、潼关以西地区的侦察渗透,重点探查郭淮布防虚实、关中豪强动向,以及……设法寻找联系李歆那支失踪小队的线索。其三,若发现关中魏军有异常调动,或洛阳乱局明显偏向某一方(尤其是曹叡一方有生机),可酌情进行有限度的武力挑衅或策反活动,但绝不可引发大规模战役,一切以探查情报、施加压力、伺机搅局为主。其四,将此方略概要,密报于吴国庞士元,以示我季汉行动透明,维持联盟互信。”
费祎仔细品味,点头道:“公琰此策稳妥!进可攻,退可守,既抓住了机会,又控制了风险,还照顾了与吴国的关系。我立刻去拟令。”
蒋琬又叫住他:“还有,以我二人名义,给陛下上一道奏疏,详细禀明洛阳之变及我方应对之策,请陛下安抚朝野,稳定人心。尤其要强调,此乃‘乱中取机,稳中求进’,绝不可盲目乐观,妄动干戈。”
费祎领命而去。蒋琬独自走到窗前,东方已现鱼肚白。新的一天到来,但北方的乱局却刚刚进入最血腥、最关键的阶段。
“丞相,”蒋琬望着北方,心中默念,“您若在天有灵,请保佑汉室,保佑季汉,能在此乱世中,抓住这一线生机,走得更远一些。”他感到肩上的担子从未如此沉重,但也从未如此清晰——在这天下三分的棋盘上,季汉这枚棋子,必须更加谨慎,也更加果敢地落下。
成都的黎明,安静而清冷。但西望长安,目光所及之处,已是烽烟隐隐,杀声可闻。季汉的君臣知道,他们休养生息、默默积蓄力量的时间,或许不多了。下一次落子,将可能决定秦岭南北,乃至整个天下的气运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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