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郡,袁氏虽衰,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其旁支散落各地,对司马氏强征其族田私兵之事,多有怨言。其中有一支居于平舆,主事者名袁亮,颇有胆识,曾暗中遣人向我表示过对司马氏的不满,可列为重点接触对象。”
“至于东海王氏,”陈珪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其与司马师之秘藏关联,老朽之前亦有耳闻。王氏族长王雄(此处借用)年事已高,性情淡泊,但其子王祥(历史上以孝闻名,此时应尚年轻)名声渐起,颇有清誉。王家近年来确受司马昭打压,族中亦有怨气,然其门风严谨,恐不喜暗中勾结之事。接触需以‘道义’‘名教’为切入,或可经由与其交好的名士迂回进行。”
马谡飞速记录,心中不断评估着这些信息的价值与风险。陈珪不愧是浸淫中原政坛数十年的老手,对各家底细、人物性情、利益纠葛了如指掌,且分析鞭辟入里。这些情报,比“涧”组织之前费尽心力搜集的零散信息,要系统、深入得多。
“陈公所言,价值连城。”马谡停笔,由衷道,“只是如今司马懿对中原控制日紧,各地耳目众多,与这些家族联络,风险极大。依公之见,当以何种方式为宜?”
陈珪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沉吟道:“直接派人联络,易被察觉。可效古之‘驿传’之法,但需更为隐秘。其一,利用商队。中原与荆襄、江东贸易未绝,可挑选绝对可靠之商贾,以行商为名,携带无字密信或特定信物,于约定时间地点,与对方指定之人‘偶遇’交易。其二,利用游学士子。中原士子常有游学四方者,可资助或安排可靠寒门士子,以游学访友为名,接近目标家族子弟,于诗酒唱和、谈经论道间,传递信息或观察动向。其三,也是最稳当却最慢的,是通过早已南下、散居荆吴的中原士人故旧,由其写信回乡,以家常问候、探讨学问为掩饰,夹带暗语。”
他看了看周蕙,又道:“周夫人在夷陵兴办文教,广纳贤士,此乃绝佳平台。可有意邀请一些出身中原、品行端方且对故土有所牵挂的避居名士,来夷陵讲学或定居。他们与家乡的联系,往往更为自然,不易引人怀疑。”
周蕙闻言,点头道:“陈公此议甚好。夷陵学馆正需名师,妾身可留意操办。既能增益地方文教,又能……一举多得。”她语带双关,马谡与陈珪皆会意。
马谡将陈珪的建议一一记下,准备与“涧”组织现有渠道结合,制定更周密稳妥的联络方案。他知道,有了陈珪这块“活地图”和这些切实可行的建议,吴国对中原的渗透,将从之前的“盲目撒网”进入“精准投放”的新阶段。
窗外,一阵秋风吹过,卷落几片红黄相间的枫叶,飘落在窗棂上。山庄内安静祥和,与北方中原那肃杀紧张的氛围,恍如两个世界。但在这宁静之下,一张针对司马氏统治的、更加精细而坚韧的情报与人心之网,正在悄然编织。旧雨(陈珪)带来的新知,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虽未激起惊涛骇浪,却已漾开层层扩散、影响深远的涟漪。
子午岭余脉,层林尽染秋色。一处隐蔽的山坳里,几顶破旧的皮帐篷散落着,袅袅炊烟升起,很快被山风吹散。这里便是“黑虎寨”临时的落脚点。寨中人不多,约三四十,多是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的汉羌混杂的汉子,兵器也五花八门,透着一股穷困却又彪悍的气息。
寨主是个约莫四十岁的粗豪汉子,自称“黑虎”,左颊一道狰狞的刀疤,眼神却并不浑浊,反而带着山民特有的机警与桀骜。此刻,他正眯着眼,打量着眼前这位自称是“西边来的皮货商”的不速之客。
来人身形精悍,穿着普通羌人皮袍,脸上涂着防风沙的油膏,看不清具体年纪,但一双眼睛亮而有神,举手投足间隐隐带着行伍之气。他带来的礼物很实在:两袋盐巴、一捆上好的蜀锦边角料、还有一小袋沉甸甸的五铢钱。
“这位当家的,俺们掌柜的常年跑这条线,听说当家的仁义,在这片地界说话管用,特意让俺来拜个码头,交个朋友。这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当家的行个方便,让俺们的商队能安稳过路,价钱好商量。”来人操着半生不熟的羌话夹杂着关中口音,姿态放得很低。
黑虎没有立刻去碰礼物,只是用脚拨弄了一下装盐的袋子,嗤笑一声:“西边来的?跑这条道的商队,老子见得多了,可没见过哪个掌柜的这么大方,还没见着货,就先送盐送钱。说吧,到底想干啥?老子这寨子小,容不下大菩萨。”
来人(实为“斩锋营”派出的精锐斥候,化名“老羌”部下,代号“山鹰”)心中暗赞这黑虎果然不是易于之辈,脸上却堆起更诚恳的笑:“当家的明鉴。实不相瞒,俺们掌柜的,除了皮货,偶尔也帮人打听点消息,寻个把人。听说前些日子,这附近可能有支队伍路过,约莫二三十人,或许带着点特别的东西……俺们掌柜的受朋友所托,想知道这支队伍的下落,活要见人,死……也得有个准信儿。只要当家的能指条明路,或者行个方便让俺们自己找找,酬劳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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