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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阳殿的夜晚,烛火通明,却静得可怕。曹叡独立于密室之中,面前案几上,金属盒与仿制玉印并排而列。黄皓垂手侍立一旁,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打扰了皇帝的沉思。
数日的秘密查访,黄皓几乎动用了所有埋藏在宫廷尘埃下的关系,终于从一名因耳聋眼瞎而被遣出宫、如今在洛阳城外一处破道观苟延残喘的老乐工口中,撬出了一些支离破碎却至关重要的信息。
“……那老乐工说,先帝晚年,大约在卧病前一年,确曾对音律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趣。曾命人从江东寻来一套据说传自先秦的‘编磬’,共十三枚,形制古拙,非金非石,音色清越奇特,与宫中常备的玉磬、铜钟迥异。先帝常独自或仅与那位江东方士‘清虚子’在内殿抚弄,有时一弄就是半日。尤其偏爱其中一枚刻有奇异云纹、音调最为清冽高亢的磬片,曾言其声可‘涤荡心神,通感幽冥’。那套编磬在先帝驾崩后便不知所踪,无人知其下落。”黄皓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曹叡目光灼灼:“那枚特别的磬片,可有更具体的描述?比如大小、形状、或是其确切音高?”
黄皓摇头:“老乐工年事太高,记忆模糊,只记得那磬片似乎是灰白色,比寻常玉磬略小,声音‘亮得像冬天冰棱敲击’。具体音高……他比划了一个手势,大概在这个位置。”黄皓用手在虚空中划了一个高度,大约是成年男子胸口的位置。
“胸口高度……”曹叡喃喃,目光再次投向金属盒底部那细微的圆痕。他心中那个猜测越来越清晰:这盒子,或许需要那枚特定磬片的特定频率声音,才能触发内部机关,就像钥匙插入锁孔。
但磬片已失,如何复现其音?
他忽然想起幼时随父皇学习音律,曾接触过“三分损益法”与“十二律吕”。不同的材质、大小、厚薄,敲击时会产生不同频率的声音。或许……不需要原物,只要知道那磬片的大致频率范围,尝试用其他材质模拟出接近的音高?
“去找!”曹叡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找宫中尚存的乐工,最好是通晓铸钟、调磬之法的老匠人,问问他们,何种材质、何种大小厚薄的磬片,敲击时能发出那种‘清冽高亢如冰棱’、音高约在……嗯,大致相当于黄钟律之‘仲吕’或‘林钟’位置的音色?不要具体指向那套编磬,只作音律探讨。同时,设法弄些不同材质的片状物来,玉石、青铜、乃至特定的石材。”
他需要实验,需要反复尝试。这是一个笨办法,但或许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他不能大张旗鼓,只能依靠黄皓极其有限的渠道和资源,在司马懿日益严密的监控下,进行这场如同大海捞针般的尝试。
黄皓领命,再次悄然而去。密室中,曹叡抚摸着冰凉的金属盒,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决绝。他已经闻到了秘密核心的气息,绝不会因为一道“音锁”而止步。父皇留下的,究竟是怎样的一线生机?他必须知道。
子午岭的秋色一日深过一日,山风已带着刺骨的寒意。“黑虎寨”所在的隐蔽山谷里,燃起了篝火,火光映照着围坐汉子们粗犷而警惕的面容。
距离上次“山鹰”来访已过去半月。这期间,“老羌”按计划,又通过不同的“皮货商”或“逃难亲戚”等身份,与黑虎寨进行了三次接触。送来的东西一次比一次实在:第一次是几把豁了口的旧刀和些许盐;第二次是半袋粟米和几件厚实的旧皮袄;第三次,则是一小包用油纸仔细包好的、打磨锋利的铁箭头和两根可用于制作矛杆的硬木。
黑虎的态度,也从最初的极度排斥和警惕,渐渐软化成了谨慎的打量和有限的交谈。他收下了物资,也拿出一些兽皮、山货作为“交换”,但绝口不提任何关于外来队伍的事情,只谈山里的天气、猎物的多寡、以及山下官府催粮逼税的恶行。
“老羌”并不着急。他深知对于黑虎这种在夹缝中求生存、见惯了尔虞我诈的山寨头领来说,建立信任远比直接获取情报更重要。他指示手下,在与黑虎的人交易时,可以“不经意”地透露一些陇右那边羌人部落抗税、与官府小规模冲突的消息,显示“西边”对魏国同样不满,是同路人。
终于,在第四次接触时,黑虎主动留下了“老羌”派去的使者(另一名精干斥候,化名“木炭”),请他喝了一碗浑浊的土酒。
“你们西边来的,到底图个啥?”黑虎灌下一大口酒,抹了抹嘴,直勾勾地盯着木炭,“又是送盐送铁,又是传消息。天下没有白吃的饭。说吧,到底要老子干啥?”
木炭心中一凛,知道关键时刻到了。他放下酒碗,诚恳道:“黑虎当家的是明白人。俺们掌柜的,确实有所求。但所求之事,对当家的来说,或许只是举手之劳,甚至可能……对当家的也有好处。”
“哦?说说看。”
“俺们掌柜的,有几个弟兄,去年冬天走这条道往东边去办事,结果没了音讯。都是过命的交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听说当家的在这片山头消息灵通,所以想请当家的帮忙打听打听,有没有见过这么一队人,约莫二三十,可能带着点特别的货物,或许……还被人追着。”木炭边说,边仔细观察黑虎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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