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立于虚空裂痕之前,衣袍已被邪神投影的污浊气息侵蚀出片片焦痕。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片在邪神威压下瑟瑟发抖的玄灵大陆,忽然笑了,那笑声清澈,穿透层层阴霾:“诸位,借我一缕念。”
顾南那一声“借我一缕念”,轻飘飘的,却像是投入死寂深潭的第一颗石子。
起初,玄灵大陆各处,无论是仍在奔逃的凡俗生灵,还是咬牙苦撑的修士,甚至那些闭死关的老怪物,都只是茫然。借念?什么念?怎么借?那邪神的恐怖威压依旧如跗骨之蛆,啃噬着每一个生灵的心神,绝望仍是主调。
但总有一些光,先于黑暗被点亮。
东域,青云宗废墟之上,断臂的年轻剑修死死抱着师父仅剩的半截本命灵剑,眼眶通红。他听见了那声音,来自高空,来自那个独自面对灭世邪影的身影。他不知道那是谁,只知道那人在守护这片天地。“念……”剑修喃喃,将满是血污的脸贴在冰冷的剑身上,“师父,弟子无能,唯有此念不灭——愿吾土长安!”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带着血色的意念,从他眉心飘出,颤巍巍升向高空。
北境冰原,被寒潮与邪气双重封锁的部落祭坛边,苍老的萨满力竭倒地,手中骨杖寸寸断裂。他仰望天际那道渺小却挺直的身影,用尽最后力气,以古老的语言嘶吼出祷言:“冰雪之灵见证,北境子民不屈之魂,佑我护道之人!”祭坛上残余的微光汇同周围幸存族人眼中微弱却坚定的光芒,化作几不可见的冰蓝光点,逆着凛冽邪风向上飘去。
西域荒漠,地下古城,侥幸避过第一波精神冲击的凡人们拥挤在狭小的庇护所内,恐惧的哭声不绝。一个被母亲紧紧搂在怀里的孩童,却透过石缝看到了天穹上那一点与无边黑暗对抗的金芒。孩童不懂什么叫信念,什么叫牺牲,他只觉那光好看,暖洋洋的,像母亲故事里讲的太阳。“光……别灭……”他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对着缝隙,无意识地呢喃。一点纯净得不含丝毫杂质的祈愿,悄然浮现。
一滴水,两滴水,三滴水……起初只是零星。
顾南悬立虚空,面色平静,实则神识已如最精密的罗网,笼罩四极八荒。他在“捕捉”,也在“引导”。没有时间详细解释何为信念之力,如何汇聚。他只是在发出召唤的同时,将自身那经过系统淬炼、已达“虚界境”巅峰,隐隐触及“真灵”门槛的纯粹神念,化作无数道无形的丝线,温柔地拂过大地,拂过每一个仍在挣扎的灵魂。
那不是强制索取,而是一种共鸣的邀请。
“想想你们珍视的,”他的声音不再宏大,反而低沉,直接响在无数生灵的心湖深处,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春日枝头第一朵绽开的花,夏夜河边萤火虫的光,秋日丰收时谷仓的香气,冬日围炉时家人的笑语……想想你们走过的路,爱过的人,守护过的家园。”
“此念,非为我顾南。”他的声音陡然铿锵,“是为你们自己!为你们所爱的一切!邪神要的不仅是毁灭这片土地,更是要碾碎一切美好、希望与记忆!将玄灵界化为绝对死寂的废墟!”
“把你们的不甘,你们的愤怒,你们的眷恋,你们对‘生’最本能的渴望……给我!”
“给我!!”
最后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灵魂层面。
“嗡——!”
大陆各处,那零星的光点骤然一颤,随即,仿佛堤坝决口,又似星火燎原!
从青云宗废墟,从北境祭坛,从西域地下城,从南疆雨林深处祭司的吟唱中,从东海群岛渔夫面对怒涛的祈祷里,从每一个城池的角落,每一处乡村的炊烟下,从垂死的老者混浊的眼底,从新生婴孩无邪的凝视中……无数光点,或明亮或暗淡,或炽热如烈焰,或温润如溪流,或带着剑锋般的锐利,或含着泥土般的厚重,冲天而起!
赤红的是血性与战意,碧蓝的是希望与生机,金黄的是虔诚与守护,纯白的是祝福与祈愿……亿万色彩,亿万形态,代表着玄灵界亿万生灵此刻最纯粹、最强烈的意念洪流!
它们起初杂乱,如同夜空中突然爆散的烟花,但在升腾过程中,受到顾南那庞大而有序的神念引导,开始自发地汇聚、融合。杂乱的颜色逐渐调和,驳杂的意念渐渐统一——对抗毁灭,守护家园,延续文明,相信光明!
最终,汇成一条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壮丽的、无边无际的“信念长河”!这长河由无量数的金色光点构成,每一颗光点都是一个灵魂瞬间的闪耀,它们奔流呼啸,穿透污浊的邪云,无视空间的阻隔,以超越光影的速度,朝着同一个目标——顾南奔涌而去!
“这……这是……”玄灵界残存的几位大能,神识窥见这一幕,无不心神剧震,热泪盈眶。他们感受到了,那洪流中澎湃的,是属于整个玄灵界的“意志”!是这片天地养育的生灵,在绝境中爆发出的集体生命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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