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函数妈妈
一、奥数与煎饼
凌晨五点三十分,林月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不是起床,而是摸过床头的手机,打开“洋葱数学”APP。屏幕上是昨晚卡壳的压轴题——道二次函数与圆结合的大题,她睡前解到第三步就撑不住了。
厨房传来平底锅的滋滋声,丈夫周明已经在准备早餐。林月披上外套坐到餐桌前,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演算公式和旁边摊开的六年级奥数习题册形成诡异又和谐的景象。
“昨晚几点睡的?”周明把煎蛋放在她手边。
“两点半。”林月揉揉太阳穴,“最后那个辅助线我终于想明白了,要过点E作AC的平行线,构造相似三角形。”
周明哑然失笑。他记得妻子大学读的是中文系,毕业后在出版社当编辑,最怕数学。可现在,她谈起梅涅劳斯定理和塞瓦定理时,就像在讨论这个月的菜价。
六点十分,女儿周晓晓的房间里传来闹钟声。十岁的女孩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看见餐桌旁的母亲正对着奥数题念念有词,习以为常地打了个哈欠。
“妈,昨晚那道行程问题你解出来了吗?”
“解出来了。”林月眼睛一亮,立刻来了精神,“用比例法,设未知数X,列出方程……来来来,我讲给你听。”
周明看着这一幕,想起三年前。那时林月连分数的通分都讲不清楚,晓晓问她“为什么负负得正”,她支吾半天说“记住就行”。可现在,妻子已经能给女儿讲微积分初步了——虽然晓晓才六年级。
送晓晓上学后,林月没有去出版社,而是去了市图书馆。她的编辑工作早就转为兼职,主业是“陪读妈妈”。这个身份没有工资,没有职称,却是她人生中最投入的“职业”。
图书馆四楼教育区,已经坐满了和她一样的家长。有人戴着老花镜研究初中物理,有人抱着笔记本电脑看化学实验视频,还有人在默写古诗词——为了帮孩子背诗,自己先背了三百首。
林月找到老位置,旁边的张姐正在痛苦地研究电路图。
“月月,快帮我看看,这个并联电路的电阻怎么算?”
林月扫了一眼:“先求各支路电流,再用总电压除以总电流。”她在草稿纸上写下公式,“其实你儿子才五年级,这题超纲了。”
“老师说有可能考。”张姐叹气,“现在的小学奥数,比我们当年中考还难。”
林月深有同感。她打开书包,里面不是小说稿,而是初中数学竞赛真题、新概念英语第三册、小升初政策解读手册,还有她自己整理的“易错题型大全”——已经更新到第七版。
手机震动,是“鸡娃家长群”的消息。群名很直白:“2028小升初决战群”。四百多位家长,每天分享题库、政策、补习班信息,还有互相打气的鸡汤。
“海淀区最新密卷流出,需要的私。”
“名师周末加开冲刺班,只剩三个名额。”
“今天孩子做真题哭了,我也哭了,但哭完还得继续。”
林月点开那份密卷,下载,打印。图书馆的打印机嗡嗡作响,吐出还带着温度的纸张。她闻着油墨味,突然想起二十多年前,自己高考前也是这样打印复习资料。
只是那时,她是为自己;现在,是为女儿。
二、语文老师的崩溃
下午三点,林月准时出现在晓晓的语文补习班外。透过玻璃窗,能看见三十多个孩子正埋头写作文,题目是《我眼中的未来》。
教语文的吴老师四十出头,曾是重点中学的骨干,辞职后开了这家补习班。此刻她正站在晓晓身边,眉头紧锁。
下课铃响,孩子们涌出来。吴老师叫住林月:“晓晓妈妈,留一下。”
办公室里,吴老师把晓晓的作文递过来:“您看看。”
字迹工整,段落清晰,用了三个成语两个修辞,但读起来像一篇标准范文——没有孩子的灵气,只有训练的痕迹。
“晓晓以前的作文不是这样的。”吴老师叹气,“一年级时她写‘太阳像煎糊的鸡蛋’,三年级写‘雨点是天空在哭’。可现在……”她指着作文里那句“在新时代的征程上,我们要砥砺前行”,“这是一个十岁孩子该说的话吗?”
林月无言以对。是她教的。她告诉晓晓,考试作文要扣题,要升华,要用好词好句。她整理了五十个“万能开头”,三十个“高分结尾”,还有按主题分类的素材库:爱国类、亲情类、成长类、环保类……
“我知道你们家长急,小升初压力大。”吴老师揉着太阳穴,“但语文不是数学,没有标准答案。把孩子训练成答题机器,她就算考上重点中学,以后呢?”
回家的地铁上,晓晓小声问:“妈妈,吴老师是不是不喜欢我的作文?”
“不是不喜欢,是希望你能写出自己的话。”
“可你说考试要那样写才能得高分。”
林月语塞。是啊,是她教的。她研究了最近五年小升初的满分作文,总结出套路,手把手教给女儿。她甚至能一眼看出某篇作文能得几类卷——这是她陪读三年练出的“火眼金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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