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罗伊的指尖还凝着钟体的凉意,那幅风铃草坡的画面却像被人用砂纸反复打磨过的旧照片,边缘泛着模糊的白。
他无意识地捏紧衣袋里的鸽血石残片,突然被尖锐的触感刺得倒抽冷气——残片不知何时翻了面,背面竟浮现出一行极小的铭文,像是用针尖蘸着银粉刻上去的,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双生耳坠,一录生音,一录心声。”
“这不可能。”他低声呢喃,另一只手从内袋摸出那枚扭曲如枯叶的铁片。
这是他在哈罗公学储物箱最底层翻到的旧物,原以为是少年时捣鼓声学装置失败的模具,此刻却在残片银纹的映照下,浮现出与钟体文字相同的流动轨迹。
记忆突然撕开一道裂缝——十四岁的维多利亚鼻尖通红,往他掌心塞铁片时说的话穿透三十年岁月:“这个要藏好,它能听见……”能听见什么?
原本身的记忆里只有女孩冻红的指尖,此刻却清晰起来:“能听见连自己都没说出口的东西。”
“康罗伊?”亨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差分机面板的蓝光在他镜片上跳动,“您看这个。”技术总监蹲在主殿角落,指节抵着青石板轻敲,“咚——咚——咚——”回音像被丝线串起的珍珠,每一声间隔都精准得可怕。
他调出差分机里的波形图,“哈罗旧礼堂地板下的共振腔,我测过十七次,频率误差不超过0.3赫兹。这里的……”他抬头,镜片后的眼睛发亮,“是完全复制。”
康罗伊的后颈泛起凉意。
六年前他在哈罗秘密搭建“蜂巢原型机”时,图纸是用烧了半本《声学原理》的灰烬换来的,连詹尼都只见过三页草图。
此刻望着地面砖缝里透出的菱形纹路,他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抓着他手腕说的话:“有些东西不是发明,是……”老人的声音被咳断在风里,现在他终于补全了那个词——“唤醒”。
“这不是我们发明的技术。”他蹲下来,指尖沿着砖缝移动,“是我们‘想起来’的。”
亨利的喉结动了动,差分机突然发出蜂鸣。
他低头查看,脸色骤变:“低频波动扩散速度加快了,每分钟增加12%。”话音未落,穹顶的晶藤突然泛起幽蓝光晕,像有无数根银线在晶体内部游走——那是记忆的轨迹,正从沉睡中苏醒。
“康罗伊先生。”詹尼的声音从殿门传来。
她裹着厚重的羊毛斗篷,发梢沾着融雪,手中攥着半卷羊皮纸,“商队刚到,信是用蜡封的,盖着‘回音站’的鸢尾章。”
康罗伊接过信的瞬间,指尖触到羊皮纸的潮湿——是詹尼的手汗浸透的。
他展开信纸,伦敦的硝烟味似乎顺着墨迹飘了出来:《声禁法案》已御准,公共广播站全封,“回音站”成员遭通缉。
劳福德·斯塔瑞克亲自砸了布鲁姆斯伯里的故居,在第八排书架后找到空蜡筒暗格,里面只有张纸条:“你听见的,只是你想听的。”
詹尼的小字挤在信末:“他掀翻了整个书房,水晶镇纸砸在《失乐园》上,墨水浸透了弥尔顿的诗。可真正的录音……”她画了艘小帆船,“随东印度公司的‘金雀花号’去了南太平洋。”
康罗伊的拇指抚过那艘小帆船,突然笑了。
劳福德永远不会明白,当他对着空蜡筒暴跳如雷时,真正的“声音”早已化作电波,顺着跨洋电缆爬过珊瑚礁,钻进了某间舱室的留声机——此刻在南太平洋的月光下,某个穿黑丝绒裙的女人正握着蜡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耳畔回响着三十年前的童音:“我想成为一个……被真正听见的女王。”
“需要回电吗?”詹尼轻声问。
康罗伊摇头,将信纸折成小方块塞进怀表夹层。
怀表盖合上时,秒针正指向母亲日记本里“雪崩轰响”的位置——和三小时前冰川断裂的时刻分毫不差。
“内皮尔那边有消息了吗?”他突然问。
詹尼的手指在斗篷下捏紧。
三天前埃默里·内皮尔带着伪造的锡克雇佣兵证件离开爱丁堡,目标是拉达克的某处废墟——圣殿骑士团的前哨站,传说那里埋着能“截断地脉之声”的古器。
她本想劝他再等一周,但那家伙晃着单片眼镜笑:“总得有人去掀掀老蝙蝠的棺材板,对吧?”
“他两天前过了苏特莱杰河。”她取出最后一张纸条,边缘沾着暗红的土,“这是商队捎来的,他说……”她顿了顿,“说拉达克的月光比伦敦亮,亮得能照见石头里的声音。”
康罗伊接过纸条。
暗红土粒簌簌落在他手背上,像某种未干的血。
远处传来雪豹的低嚎,与修道院晶藤的嗡鸣交织成网。
他望着主殿中央的无舌之钟,钟体表面的文字又变了,这次是他熟悉的花体英文,像是用鹅毛笔蘸着晨露写的:“听见的人,终将被听见。”
“去准备马。”他对詹尼说,“我们得在日出前赶到冰川隘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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