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铜与信
熊猛带着队伍回到朔州时,陈小乐那边也刚回来。
两支队伍在北门外碰上了,熊猛这边风尘仆仆,马背上驮着缴获的弯刀、皮甲,还有几面室韦的战旗;陈小乐那边整齐些,但人脸上都有倦色——他们在官道上虚张声势走了五天,吸引了室韦大半注意力,最后愣是没打起来。
“没碰上?”熊猛下马就问。
“碰上了,但没打。”陈小乐也下马,拍了拍身上的土,“他们派了两千骑兵来试探,我让炮队轰了一轮,他们就退了。后来探马回报,说主力被你们抄了后路,他们就全撤了。”
两人并肩进城,街上百姓都出来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有胆大的小孩追着马队跑,想摸那些缴获的弯刀,被大人拽回去。
“仗打赢了?”卖炊饼的王寡妇在摊子后头喊。
“赢了!”熊猛咧嘴笑,“室韦可汗都让人抓走了!”
人群爆出一阵欢呼,秦老伯端着碗酒挤过来,非要熊猛喝。熊猛也不推辞,接过喝了,酒洒了一身。
“好!好啊!”秦老伯拍他肩膀,“咱朔州的兵,就是厉害!”
陈小乐在一旁看着,脸上带着笑,但眼神里有别的东西。
进了衙署,关上门,才说正事。
“白狼部那边,什么来路?”陈小乐问。
熊猛把情况详细说了,说到独眼老者要带走兀术时,陈小乐眉头挑了挑,但没打断,等熊猛说完,他才开口:“让他们带走也好,草原的仇,让草原人自己了结,省得咱们沾血。”
“那白狼部以后……”
“暂时不用管。”陈小乐摆手,“他们刚露面,要先整合草原各部,没空理咱们,就算要理,也是几年后的事了。”
他顿了顿:“倒是缴获的那些室韦刀剑——石头说里面有铜?”
“对。”熊猛从腰间解下一把弯刀,递过去,“您看,这刀刃是铁的,但刀柄和刀鞘的镶边是铜的,还掺了别的东西,颜色不对。”
陈小乐接过刀,拔出来看了看。刀身是普通的镔铁,但刀柄和护手确实是铜质的,泛着一种暗红的光泽,不像纯铜那么亮。
“让石头拿去验验。”他把刀还回去,“要是真有铜矿……”
话没说完,外面有人报:巴图求见。
巴图进来时,换上了朔州军的号衣,虽然还是不太合身,但精神多了。他行了礼,从怀里掏出块石头——拳头大小,黄澄澄的,在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大人,这是……我从俘虏营一个室韦工匠那儿换来的。”巴图把石头放在桌上,“他说,这是从他们部落东边的山里捡的。那山里到处都是这种石头,还有……红的,绿的,蓝色的。”
陈小乐拿起石头,沉甸甸的。他用指甲刮了刮,露出里面更亮的黄色。
铜矿石,而且品位不低。
“具体位置知道吗?”
“知道大概。”巴图说,“在白头山往东,走三天,有个叫‘赤谷’的地方。那儿的山是红的,水也是红的,老人说那是被太阳神诅咒的地方,没人敢去。”
诅咒之地,陈小乐心想,多半是露天铜矿氧化后,把土和水染红了。
“好。”他把石头收下,“你立了一功,想要什么赏?”
巴图摇摇头:“我不要赏,我就想……能不能让我阿妈和妹妹搬来朔州?室韦败了,草原要乱,她们在部落里不安全。”
陈小乐和熊猛对视一眼。
“行。”陈小乐说,“你写封信,我派人去接。”
巴图千恩万谢地走了,陈小乐看着桌上那块铜矿石,手指在粗糙的表面摩挲着。
铜啊……造炮要铜,造机器要铜,造子弹壳也要铜,朔州现在最缺的就是这个。
“大人。”吴尘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封信,脸色不太好看,“江南来的信,苏姑娘写的。”
陈小乐接过信拆开,信很长,写满了娟秀的小字。前半段是汇报江南局势:七皇子与周家联军在淮河相持,互有胜负,但粮草都吃紧;江南士族开始分化,有的暗中资助七皇子,有的倒向周家,还有的想自立。
后半段才是重点:
“日前得密报,周文渊已密遣使者赴北,欲与室韦结盟。条件有三:一,室韦出兵攻朔州;二,周家提供粮草铁器;三,事成后,割让燕云十六州予室韦。此信截获于金陵周府密室,当为真。然室韦大败,此约恐成空文,然不可不防。”
陈小乐看完,把信递给熊猛和吴尘,两人轮流看了,脸色都变了。
“狗日的周文渊!”熊猛一拳砸在桌上,“割地卖国,他也敢!”
“他有什么不敢的。”陈小乐冷笑,“只要能保住权位,别说燕云十六州,整个北疆他都敢卖。”
吴尘小心翼翼问:“那现在室韦败了,这盟约……”
“盟约是废了,但心思还在。”陈小乐说,“周文渊这次能卖北疆给室韦,下次就能卖江南给佛郎机——这人,留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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