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蘅的心跳漏了半拍。她想起昨夜萧砚说北疆军暗桩传回的消息：赤焰夫人的手下擅长易容，专挑各府旧人下手。
陈全这把年纪，正是最容易被“替换”的靶子——可他眼里那抹清明，又不似被夺舍的傀儡。
“听说御苑最近换了新花匠。”她不动声色地往前半步，靴尖恰好压住那片绣着“慎”字的花瓣，“不知是哪位大人安排的？”
陈全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他浑浊的眼珠突然缩成针尖，扫过苏蘅腰间藤纹锦囊的瞬间，右手无意识地摸向怀里——那里鼓起个小块，像是藏着什么硬物。
可下一秒他又猛地惊醒般摇头，扫帚在地上划出半道弧：“老奴...老奴只扫得净落叶，管不得人事。”
话音未落，他已佝偻着背往更深处的花棚挪去。扫帚扫过的路径上，几片焦瓣被卷起来又落下，像是某种暗号。
苏蘅望着他微颤的肩胛骨，忽然想起古籍里对“守灵人”的描述——那些被灵植托梦警示的凡人，往往会在身上留下与守护之物同形的印记。
陈全手背上那朵蜷缩的疤，分明是紫玉兰未绽放时的花骨朵形状。
“苏姑娘？”引路小太监的声音从九曲回廊那头飘来，“掌苑公公催了，说牡丹暖房的炭盆该添火了。”
苏蘅捏紧掌心的花瓣，血线在指腹压出浅红的痕。
她望着陈全消失在月季花丛后的背影，忽然对着空气轻声道：“陈公公，您扫了四十年落叶，可曾见过冬天开的红山茶？”
花棚后传来极轻的抽气声，很快被小太监的脚步声盖过。回到暂居的厢房时，暮色已漫过雕花木窗。
苏蘅将门关得只剩条缝，转身就着烛火展开随身携带的包袱。
最底下的锦盒被她捧在掌心，掀开时，归墟之钥的微光“嗡”地窜起来，在墙面投下细碎的光斑——正是她在紫玉兰记忆里见过的，红裙女人手中青铜瓶的纹路。
“原来你也感应到了。”苏蘅指尖抚过钥匙上的云纹，凉意顺着血脉往四肢钻。
她想起紫玉兰记忆里那句“待万芳主的灵血引动”，后颈又泛起凉意——赤焰夫人要的不只是归墟之钥，是借她的灵血激活灵根蛊。
而御苑里这些被精心养护的灵植，此刻都成了藏在皇室眼皮底下的定时炸弹。烛芯“噼啪”爆了个花。
苏蘅忽然想起陈全摸向怀里的动作，那硬物的形状...像极了她在萧砚那里见过的，北疆军特制的密信筒。
如果他真是旧部，那左手背的疤就不是巧合——二十年前灵植师屠灭案，镇北王府的暗桩里确实有负责看守御苑的。
“赤焰夫人渗透得比想象中深。”她对着窗上渐浓的夜色喃喃，将归墟之钥重新收进锦盒时，指尖触到盒底的暗格。
那里躺着半枚残玉，是她在青竹村老槐树下挖到的，纹路与陈全扫帚上脱落的竹节刻痕有三分相似。
更夫的梆子声从宫墙外传进来，敲了三更。
苏蘅吹灭蜡烛，躺上木床时，腰间藤纹锦囊里的平安符硌着她。
那是萧砚亲手塞的，说能避邪祟——可此刻她心里清楚，最危险的“邪祟”，早就在御苑的朱门里扎根了。
她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突然想起陈全说“知道得太多会丢命”时，眼底闪过的不是恐惧，是悲怆。
就像那些守着秘密熬白了头的人，终于遇见个能听懂的，又怕害了她。
“明日...得去典籍房看看。”苏蘅翻了个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锦盒边缘。
御苑的《灵植志》里该记着每株灵植的来历，包括那株被下了灵根蛊的紫玉兰——是谁种的，谁养护的，或许能找出赤焰夫人的马脚。
窗外的月光漫过窗棂，在她枕边投下片银霜。
苏蘅闭眼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得让萧砚加派人手守着宫墙，尤其是御苑后苑的排水口——紫玉兰根系里的黑液，顺着水道能流到太液池，而太液池的水，是供后宫嫔妃们泡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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