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人生的考场从不限于方寸号舍,每一次选择都是对宿命的回应。八岁稚子提笔的刹那,墨迹晕开的是个人的前程,更是家族在时代洪流中筑起的堤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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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的毕节卫城,年节的喜庆刚冒头,就被卫学童试报名的消息压了下去。这阵风穿过清阳书院静穆的廊檐,也悄无声息地钻进了禄国公府暖意融融的书房。
自外曾祖母富氏、陈氏相继离世,外祖父刘琏需要办理丧事和守孝,一时间倒也抽不出时间来教导廷玉,于是周廷玉便从青阳宗回到了家中,一同回来的还有墨璃和武开阳。将武开阳带在身边,是周廷玉向祖母刘瑜央求的结果。他并未言明那“开阳星”的宿命,只说是和武开阳在一起好玩。刘瑜何等人物,虽不全信孙子这番说辞,但见廷玉坚持,又知那武家小子近来在书院安分不少,便顺水推舟答应了。对武猎户家而言,儿子能给禄国公世子当书童,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机缘,自是千恩万谢。
这日,周廷玉正歪在铺了狼皮褥子的太师椅里,翻着本《春秋左传》。母亲刘青拿着封文书走了进来,步履轻缓,眉宇间却比平日多了几分郑重。
“玉儿,”她将文书放在案上,声音温和,“卫学李教授递了话,腊月二十前,需将明年二月应试的名单报上去。你…可想下场一试?”
周廷玉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什么波澜。八岁童试,在这永乐年间的黔西北,堪称石破天惊。此地文风不算鼎盛,十八岁以下的考生已是凤毛麟角,他这年纪,丢进人堆里,怕连号舍的板凳都够不着。
“去啊,为何不去?” 他答得干脆,甚至带着点跃跃欲试,“整日里闻鸡起舞,念‘之乎者也’,也该拉出去溜溜,看看是骡子是马。”
刘青被他这混不吝的比喻逗得唇角微弯,又强自压下,嗔道:“休得胡言!科考乃士子正途,关乎前程声名,岂是儿戏?”她顿了顿,眼中忧色浮现,“只是…你年纪实在太小,那考场号舍阴冷,规矩森严,一场便是几个时辰,娘怕你身子受不住…”
“娘,您就放一百个心。”周廷玉跳下椅子,走到母亲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袖,“程师傅和外公的戒尺、牛师傅的拳脚,儿子都熬过来了,还怕坐半天冷板凳?”这话半真半假。体内相柳之血带来的强悍体质,让他对寒暑饥饱的耐受力远超常人;但科举场上的精神砥砺与人心算计,又是另一回事了。更何况,他需要这个最“正统”的身份,如同需要一把能站在阳光下的钥匙。
刘青看着儿子稚气未脱却异常沉静的脸庞,心中五味杂陈。儿子的不凡,她岂会不知?那过目不忘的聪慧,那偶尔流露、洞悉世情的目光,都预示着他绝非池中之物。可正因如此,她才更怕这过早的锋芒会招来风雨。
“你父亲远征在外,此事…娘需得去信请示你祖母,也要与玄真道长商议一番。”刘青最终说道。周家这棵大树,屹立西南不易,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被过度解读。
周廷玉乖巧点头,心下雪亮。“请示是姿态,平衡各方关切是手段。家族这艘大船,既上了,就得适应它的航速与风向。”
消息传到二十里外的小龙塘老宅,果然激起了涟漪。
祖母刘瑜(贞静夫人)在佛堂捻着佛珠,沉默良久,才缓声道:“孩子有志气是好事。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她历经大明开国的风云诡谲,深知韬光养晦的智慧。
平祖母奢香夫人(顺德夫人)则声如洪钟,大手一挥:“怕什么?我周家的儿郎,难道连个童试都不敢考?八岁怎么了?当年他祖父像他这么大,都能跟着刘先生翻山越岭勘测地脉了!去!不仅要考,还要考出个样子来!让那些暗地里嚼舌根的人看看,什么是真正的书香传家,文武兼资!” “实力,永远是最好也是最硬的话语权。”
玄真道长被请来卜算。他仔细端详周廷玉的面相,问了生辰,指诀推算片刻,眉宇间云淡风轻,只吐出八字:“潜龙勿用,然见龙在田,利见大人。”意指虽未到飞腾之时,但已在田野显现锋芒,且会遇贵人。这卦象,算是默许。他深邃的目光似无意般扫过周廷玉胸口悬挂古玉的位置,旁人毫无所觉,唯有周廷玉感到那古玉似乎微微一动,传来一丝温润的暖意。
于是,周廷玉的科举之路,就此拍板。
接下来的报名手续,繁琐得让拥有现代灵魂的周廷玉直呲牙花子。
首当其冲是户籍证明。周家是军籍,需毕节卫千户所开具“军籍子弟文书”。杨朝栋亲自去办,自然一路畅通,但那文书上层层叠叠的格式、印章、画押,还是看得人眼花。
接着是“身家清白状”和“五童联名互保状”。以周廷玉的身份,清白自然毋庸置疑,里甲长老签字画押时,手激动得直哆嗦。麻烦在于“五童联保”——上哪儿去找四个年纪相仿、又敢跟他一同下场的小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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