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欣慰地点点头,又细细检查了一遍早已打点好的行装,从笔墨纸砚到常备药品,从换洗衣物到惯用的寝具,一应俱全,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翌日清晨,车队在薄雾中驶离了毕节卫城,向着四百余里外的贵阳府青岩镇而去。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碌碌声响,载着少年郎奔向又一个求知的驿站。武开阳骑着马护卫在马车旁,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墨璃则安静地坐在车内,膝上放着一个包袱,里面是她为廷玉准备的笔记、一些零嘴和应急的丸散。廷玉靠在车厢壁上,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田野和山峦,心中并无多少离愁,反而充满了对即将开始的“特训”的好奇与期待。“不知道这位曾经的帝师,会用什么方法来‘折磨’我这个穿越者。”
青岩小院,一如记忆中那般清幽遗世。院外石巷蜿蜒,苔痕斑驳,偶有挑着担子的货郎或提着菜篮的妇人经过,带来些许市井的烟火气。院内,那棵巨大的古槐依旧枝繁叶茂,洒下满地清凉斑驳的光影。程济(承继)先生亲自在书房接待了风尘仆仆的廷玉一行,没有过多寒暄,在考校了廷玉几句近期所读之书后,便直接切入正题,制定了一份严苛到近乎“军训”的作息表,将廷玉的每日时光从卯时到戌时,切割成块,填充得满满当当。
“时间就是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还是有的。但程先生这挤法,简直是恨不得把海绵直接拧干。” 廷玉看着那张密密麻麻的日程表,内心吐槽,面上却是一派肃然,表示谨遵师命。
每日卯时正刻,天光尚且熹微,远处隐约传来鸡鸣犬吠,廷玉就必须起身,洗漱后用罢简单的早饭,然后雷打不动地开始“诵读 - 默写 - 讲解”三连环晨课。程济极其注重读书时的断句与语气,认为这不仅关乎理解,更关乎养气。他亲自示范,要求廷玉在理解文义的基础上,读出《四书》的庄重、《诗经》的婉转、《尚书》的诘屈、《礼记》的繁复。“读书百遍,其义自见。然不得其法,读万遍亦徒然,乃至缘木求鱼,南辕北辙。” 他如是说,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诵读之后是默写,由那位面容清癯、眼神锐利、沉默寡言的老秀才助教(叶贤,即叶希贤)负责。叶贤手持朱笔,如同最严苛的法官,巡视着廷玉笔下的每一个字,任何一点错漏、笔顺不当,都必须当日订正抄写十遍,毫不容情。“这严格程度,堪比高考默写加即时订正循环,错一个字就能让你怀疑人生……” 廷玉暗自吐槽,手上笔下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全神贯注,力求精准。讲解时,程济则化繁为简,将“仁”、“义”、“理”、“气”、“心”、“性”等核心概念拆解剖析,厘清其在不同典籍、不同语境下的细微差别与逻辑脉络,往往能引经据典,贯通古今,让廷玉常有豁然开朗之感。
一次,在听讲《大学章句》“格物致知”一节时,廷玉结合前世所知的哲学思想,忍不住发问:“先生,朱子言‘格物致知’,谓即物而穷其理,然天下事物之理无穷,而人生有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学生愚钝,纵然终日格一物,又何以能穷格天下之理,以致吾心之知?”
程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赞赏,抚须沉吟片刻,方道:“此问切中肯綮,已窥学问之深处。朱子之本意,非是教人穷尽天下每一草木、每一器用之具体形质之理,乃是教人就事物上体会那‘一以贯之’的天理,亦即万物共通的根本法则。譬如孝亲,其理在于至诚仁爱,此乃天理之在人伦者。然具体如何行孝,却需因时、因地、因家境而异,冬温夏清,晨昏定省,量力而行,此即‘格物’之功,于具体情境中体认、实践那普遍的孝道天理。‘下学而上达’,由具体之事(下学)体悟普遍之理(上达),知与行,本是一体,知之愈明,则行之愈笃;行之愈笃,则知之愈明。如此循环往复,方能渐臻至善。”
这番深入浅出的讲解,不仅回答了廷玉的疑问,也让他对宋明理学的认识更深了一层,意识到其并非简单的空谈,而是有一套严密的逻辑体系。“果然不能小觑古人的智慧,程先生这是把‘普遍性与特殊性’、‘理论与实践’的辩证关系讲透了啊。”
午时是固定的书法课。程济要求廷玉暂时放下可能形成的个人风格,专心致志地临摹沈度的“台阁体”,以求字形端正匀称、结构严谨、笔画光洁,完全符合科举考试的“馆阁体”要求。“院试、乡试、会试,虽首重经义策论之内容,然字乃文章之衣冠,君主观文之第一印象,岂能不修边幅,自毁长城?”程济的理由非常实际,也让廷玉无从反驳。他只好收敛起自己偶尔会流露出的、带有个人印记的笔锋,一丝不苟地对着字帖描摹,手腕悬空,一笔一划,力求与范本别无二致。这个过程颇为枯燥,但对磨练心性极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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