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周起杰眉峰微挑,随即了然。洪武三十一年八月,距推算的五月之期,正好三个月国丧期将满未满之时!足够敏感,足够让任何催婚的意图都偃旗息鼓!
“正是八月!”青阳子斩钉截铁,“八月暑气渐消,秋高气爽,本就是嫁娶的‘吉月’。更重要的,它卡在国丧的尾巴上!让宫里那几位想催,也张不开嘴!让朱允炆再心急,也得憋着!”
“明白了!”周起杰重重颔首,心中已有定计,“我即刻传信周安!让他携重金,秘密拜访陈玄礼!必畅和朱允炆的生辰八字都是现成的,重新推算,务必算出八月初一是最上吉之日!理由要足,说辞要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告诉周安,银子给足!但话要说明白:此事关乎周家满门性命,也关乎他陈玄礼自己的脑袋!若是走漏半点风声,或是算出的日子不合要求……西南虽远,取人性命的手段,还是有的!” 这已不是请托,而是不容置疑的命令,裹挟着冰冷的威胁。
青阳子疲惫地闭上眼,算是默许。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这煌煌大明,早已是暗流汹涌的修罗场,容不得半分妇人之仁。
寒风卷过观星台,带着刺骨的呜咽。一老一少,两个身影伫立在星空之下,一个满身霜雪,一个心如寒冰,共同谋划着一场与时间、与皇权、与命运的隐秘角力。山下的小龙塘,在沉沉的夜色里,只余几点微弱的灯火,如同巨兽沉睡的眼。
洪武三十年的寒冬,在金陵城上空浓得化不开的铅云和黔地凛冽的山风中艰难跋涉。腊月将尽,年关的些许喧腾,丝毫未能冲淡紫禁城深处那股沉沉的暮气和药石混合的死亡气息。
这一日,天色阴沉。钦天监那肃穆的大堂内,气氛却有些微妙。右监副陈玄礼端坐案后,面前摊开着一卷厚厚的《协纪辨方书》,还有几份誊写得工工整整的生辰八字——朱允炆与周必畅的。他眉头微锁,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花白的胡须,眼神却有些飘忽,时不时瞥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堂下侍立着几名书吏和天文生,大气不敢出。谁都知道,为皇太孙妃合婚择期是件烫手的差事。太常寺和礼部催问了几次,东宫那边也隐约透着急切,可这位素来谨慎的陈监副,却迟迟未给出明确的吉日。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陈玄礼抬眼,只见礼部祠祭清吏司的一位主事,引着一位面生的中年文士走了进来。那文士穿着半旧的靛蓝直裰,面容清癯,气质温润,像个不得志的教书先生。
“陈监副,”礼部主事拱了拱手,语气还算客气,“太常寺又来问了,太孙妃的婚期吉日,您这边推算得如何了?东宫等着回话呢。”
陈玄礼放下手中的书卷,脸上挤出一丝职业化的笑容,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无奈:“李主事,非是下官懈怠。皇太孙与未来太孙妃的八字皆贵不可言,合婚大吉自是不必说。只是这吉日嘛……”他拖长了语调,手指在八字纸上点了点,“皇太孙命属离火,炽烈中正;周氏女命格属坤土,厚重载物。火土相生,本是绝配。然火过旺则燥,土过厚则滞。需得寻一金水相生、调和中和之期。下官遍查诸历,反复推演,唯恐有丝毫纰漏,亵渎天家。”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位沉默的中年文士,话锋一转:“这位先生是……?”
礼部主事连忙介绍:“哦,这位是周家派来的管事,姓安。周侯爷远在西南,心系京中诸事,特遣安先生来,想听听监正大人关于婚期的……高见。” 他特意加重了“高见”二字,眼神意味深长。
周安上前一步,对着陈玄礼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语气恭敬而恳切:“小人周安,见过监副大人。我家侯爷远在黔地,闻听太常寺与礼部为婚期操劳,心中甚感惶恐,亦深觉愧对天恩。特命小人星夜入京,一来聆听大人教诲,二来……”他微微一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十足的诚恳,“侯爷深知大人精通天文历法,德高望重,所言必是金玉良言。无论大人最终推算定下何日,周家上下,绝无异议,必定恪守天时,不敢有违!侯爷说,一切全凭大人……为小女前程计议周全!” 他特意强调了“前程计议周全”几个字。
这番话软中带硬,恭敬的表象下,是周家不容置疑的态度——“八月”之期,必须落定!同时,也给了陈玄礼一个冠冕堂皇的台阶:我周家不是要干涉,是充分信任您这位权威,您定什么,我们认什么,一切为了“前程”。
陈玄礼目光在周安那看似谦卑却沉稳如渊的脸上停留片刻,又瞥了一眼旁边礼部主事那心领神会的表情。他捻着胡须的手指微微一顿,心中最后一点犹豫也烟消云散。西南那位镇南侯的意志,还有悄然落入袖袋的那份“沉甸甸的心意”,都指向同一个答案。
他脸上那点无奈瞬间转为一种勘破天机的肃然与笃定,重新拿起案上的笔,在一张空白的笺纸上郑重写下几个字,然后双手捧起,递向礼部主事和周安,声音朗朗,带着钦天监官员特有的权威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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