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晟?”周必贤眼中寒光一闪,敲击桌面的手指顿住。云南沐家,同样坐镇西南,手握重兵,与周家一在滇,一在黔,皆为朝廷倚重又深深忌惮的庞然大物。驿道贯通带来的巨大利益,早已让两家在暗中较劲。他想起不久前那份关于沐家暗中收购黔北朱砂矿受阻的情报。
“八九不离十。”云鹤点头,“假借北镇抚司之名行事,一石二鸟。若事成,除掉田夫人和她腹中子嗣,重创国公府元气;若事败,脏水泼给锦衣卫,激化国公与朝廷矛盾。沐家坐收渔利,还能趁机把手伸进黔地盐路和朱砂矿。”
“好算计!”田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脸色依旧苍白,裹着厚厚的披风,由侍女翠羽搀扶着,眼神却锐利如刀,燃烧着冰冷的怒火。生产耗尽了她的力气,但此刻的愤怒支撑着她。“阿爹(田宗鼎)如今在思南只挂个虚名,万事不管。沐晟这是看我田震碍了他染指黔东朱砂矿的路!”思南宣慰司的朱砂矿,是西南品质最好的,也是思南乃至周家重要的财源命脉之一。
刘青跟在田震身后进来,轻轻扶她坐下,目光扫过书案上的证物,沉静道:“夫君,当务之急是撬开那两人的嘴,拿到铁证,至少要知道他们潜入黔地的联络网。还有那个‘行商’,必须挖出来。陈婆子那边呢?”
陈墨立刻回道:“回夫人,稳婆陈氏在地牢里,开始还狡辩失手,后来见抵赖不过,便装疯卖傻,胡言乱语。属下在她贴身小衣夹层里,发现了一张用血画的诡异符咒,像是盘绕的毒蛇缠着一颗心。”他双手呈上一块折叠的粗糙布片,上面用暗褐色的污血画着扭曲的图案,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盘蛇噬心咒?”云鹤道人只看了一眼,眉头便紧紧皱起,“这是滇南黑巫的阴毒手段,需取被咒者贴身之物或生辰八字,辅以恶毒咒语和邪物引动,能让人在极度痛苦中心脉衰竭而死,表面却似难产血崩!若非大夫人及时识破手法,田夫人母子……”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寒意已弥漫书房。
周必贤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如同暴风雨前的铅云。他看向刘青,刘青微微颔首,眼神冷冽:“陈墨,去,让那婆子开口。我要知道,这符咒是谁给她的,怎么用!还有,她在府里这段时间,还接触过谁,动过什么手脚!”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是!”陈墨领命,眼中闪过一丝狠色,转身大步流星走向地牢方向。
地牢深处,阴暗潮湿,火把的光跳跃着,将人影拉得扭曲变形。陈婆子被铁链锁在木架上,头发散乱,脸上带着鞭痕和污迹,眼神涣散,口中兀自喃喃些听不清的疯话。
陈墨走到她面前,毫无征兆地,猛地一拳狠狠捣在她腹部!
“呃啊——!”陈婆子像只被踩扁的虾米,痛苦地蜷缩起来,所有疯癫伪装瞬间粉碎,只剩下真实的恐惧和剧痛带来的抽搐。豆大的冷汗瞬间布满她扭曲的脸。
“说!”陈墨的声音如同地底刮出的阴风,冰冷刺骨,“谁指使你的?这盘蛇咒,哪来的?怎么用?你在府里还干了什么?一个字不落,给我吐干净!否则……”他拿起旁边炭盆里烧得通红的烙铁,在陈婆子眼前缓缓晃动,灼热的气息几乎要烫焦她的睫毛。
烙铁通红的尖端在眼前晃动,皮肉焦糊的幻痛似乎已经传来。陈婆子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涕泪横流,嘶声尖叫:“我说!我说!是…是那个‘鹞子’爷!他…他给的符咒!让我…让我在夫人临盆前三天,把符咒贴身藏着,每日…每日丑时对着它念三遍咒…咒语是…‘盘蛇绕心,阴煞断魂’…还…还给了我一根浸过尸油的银针,让我在推拿时…找准‘气海穴’…刺进去半寸…说…说这样能引动咒力,神仙难救……”
她喘着粗气,眼神因极度的恐惧而瞪得溜圆:“府里…府里我就只按吩咐,在…在夫人日常熏衣服的香炉灰里,悄悄混进去一小包磨碎的‘离魂草’粉…那东西…那东西闻久了让人精神恍惚,容易难产…别的…别的我真没干啊!大人饶命!饶命啊!”
“离魂草?”陈墨眼神更冷,这是滇西深山才有的毒草。他逼视着陈婆子:“那‘鹞子’还让你联系谁?或者,在毕节,还有没有你们的人?”
“没…没了!真没了!他就让我听命行事,事成之后去镇远府‘鸿运’当铺留个暗号,自有人给我金子…别的我真不知道啊大人!”陈婆子哭嚎着,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陈墨得到了想要的,不再多言,朝旁边的狱卒使了个眼色。狱卒会意,上前一步。
刘青的声音从牢房阴影处传来,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却宣判了结局:“拖下去。给她个痛快。”她已无需再听更多。
狱卒应声,像拖死狗一样将瘫软的陈婆子拖向更深沉的黑暗。片刻后,一声短促的闷哼传来,随即是重物倒地的声音。地牢里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陈墨沉重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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