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涛居内,红烛泪尽,余烬微温。宝庆在陌生的温暖怀抱中醒来,身体残留着撕裂的酸痛,昨夜周必贤最后那声闷哼和自己尖叫仿佛还在耳畔萦绕,男女之事,宫中的嬷嬷在出嫁前尽管已经教过不少,但是亲身体验的感觉还是完全不同。
她微微一动,周必贤的手臂便自然地收紧了些,坚实的臂膀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禁锢感。她僵着身子不敢再动,只觉脸颊贴着他微凉的锦缎中衣,鼻端是混合着皂角清冽与男性气息的味道,全然陌生,却不再让她感到纯粹的恐惧。帐幔缝隙透进微弱的晨光,照亮帐内一片朦胧的狼藉。她闭上眼,金川门的血色似乎淡了些。
一连数日,国公府内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忙碌。敬茶、祭祖的仪程被繁琐地准备着,承恩堂内香烛缭绕,仆役穿梭,似乎要将“主母”的尊荣刻进每一寸砖瓦。自新婚第二日,周必贤便被战前准备的诸多事宜栓住了,再无时间来到松涛居。宝庆像个精致的提线木偶,在蕊初的搀扶下,按着礼官的要求演练每一个动作,神情依旧疏离。直到这日午后,她穿过回廊,无意间瞥见西跨院小厅内的情景。
厅门敞着,刘青正坐在窗下矮榻上,面前摊着厚厚的账簿。她产后不久,脸色还带着几分虚弱的苍白,但脊背挺得笔直。女儿芳妍在旁边的摇篮里熟睡。刘青手执朱笔,在账簿上飞快地勾画,偶尔蹙眉沉思。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沉静的侧脸上,专注而坚韧。
田震也在,她腹部已高高隆起,坐在刘青对面一张铺了软垫的宽椅上,身前小几上也堆着不少文书。她正低声与侍立一旁的翠羽说着什么,手指点在摊开的地图上,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却掩不住那份明丽和干练。
“姐姐,”田震的声音带着孕中特有的沙哑,却清晰有力,“思南那边,蒙雅长老来信,通往滇南的驿道拓宽了三成,征调的民夫已分批上路。只是……黔中今年雨水多,存粮霉变了些许,加上户部拨来的漕粮,一路损耗惊人,算下来比原定数目亏空近两成。这仗还没打,粮草先短了气。”
刘青头也没抬,朱笔在“损耗”二字上重重一圈,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打仗,打的就是钱粮。户部那帮老爷拨粮,层层漂没是常例,指望着他们给的数目足额足量,那是做梦。震儿,按我们原定的粮秣预算,再加两成!不够的部分,从黔中、播州、水西各宣慰司的常平仓里挤!告诉蒙雅长老和田叔(田宗鼎),还有杨晟和安洛姐姐那边,非常之时,容不得半点含糊!盐也要备足,盐引我已让璟舅父(刘璟)加紧去疏通关节了。前方将士饿着肚子,刀就提不起来!”
“我省得,姐姐。”田震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劲,“放心,思南、播州那边,我亲自写信去催!勒紧裤腰带,也把这多出的两成粮凑出来!”她转头对翠羽吩咐:“去,把上月各盐井的产量和库存再核一遍,优先保障军需。”
宝庆站在廊下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两个女子,一个沉静如水却似蕴藏千钧之力,一个明艳似火又带着孕中的坚韧。她们没有华丽的翟衣凤冠,没有前呼后拥的排场,甚至一个还带着产后的虚弱,一个挺着沉重的孕肚。但她们谈论着足以支撑一场大战的钱粮、盐引、驿道,语气平淡却斩钉截铁,仿佛在打理寻常家务。那种将家族命运、万千将士口粮扛在肩上的气度,那种在权力倾轧与战争阴云下依旧有条不紊的韧性,深深地震撼了宝庆。她从小在深宫,所见皆是钩心斗角与浮华奢靡,何曾见过如此真实而磅礴的力量?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自惭形秽的复杂情绪,悄然涌上心头。
她默默转身,脚步有些虚浮,不知不觉走到了奢香夫人和刘瑜老夫人日常理事的东暖阁。奢香正对着水西送来的几张皮货单子皱眉,细细看着一份青阳书院扩建的预算。见宝庆进来,两人都有些意外。
“殿下怎么来了?快坐。”刘瑜温和地招呼。奢香也放下单子,目光在宝庆略显苍白的脸上扫过。
宝庆有些局促地坐下,阿萝大姐奉上热茶。她捧着温热的茶杯,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方才……路过西跨院,看到刘姐姐和田妹妹……她们……很辛苦。”
奢香闻言,爽朗一笑,带着彝家特有的豁达:“当家主母,哪有不辛苦的?尤其这节骨眼上,必贤要带兵出去拼命,家里这一大摊子,千头万绪,都得她俩撑着。青丫头心思细,看得远;震丫头性子烈,压得住场。有她俩在,这国公府的天就塌不了!”她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与信任。
刘瑜也温言道:“殿下初来,不必忧心。家里的事,有青儿震儿,有我们这些老骨头看着,乱不了。你身子弱,又刚经了长途跋涉,好生将养才是正理。这里……”她环顾了一下虽不奢华却处处透着安稳气息的暖阁,语气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和,“虽比不得金陵宫阙,但也是个遮风避雨的家。日子长了,就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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