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程谨慎,按岩峰先行留下的暗记指引,择选官道大路,晓行夜宿,倒也平静。数日后,叙州府城郭在望。城墙高厚,雉堞森然,城门处车马行人络绎不绝,守城兵丁查验路引,秩序井然。一入城中,喧嚣市声扑面而来。酒旗招展,茶幌飘扬,沿街店铺鳞次栉比,贩夫走卒吆喝叫卖。
车队径往府学宫投递文书,核验身份。新知府姓吴,乃是去年方才到任,听闻禄国公世子到来,倒也客气,在二堂见了,说了几句勉励的官面文章,态度谦和却透着一股疏离的谨慎。拜会学正赵汝霖时,气氛方才稍缓。
“廷玉啊,你可算到了。”赵汝霖将他引入书房,屏退左右,压低声音,“今科主考乃是翰林院侍讲学士方奉安方大人,学问是极好的,最重经义根底,尤好《春秋》决狱之论。副主考则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李文启李大人,这位是实干派,出身刑名,策问必关时务,尤重边政民瘼、刑狱钱粮。你的卷子,若想入得这两位法眼,破题立意须得仔细斟酌。”他捻着胡须,声音更低,“你那份籍贯、履历、五童互结、廪生保书,老朽已反复验看数遍,确无丝毫纰漏。只是如今…唉,风声鹤唳,万事还需自家谨慎,笔墨文章,更要拿捏分寸,切记言多必失,勿要触及敏感之处。”
辞出府学,坐回青篷车中,穿行于叙州城喧闹的街市,廷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一物——那是沐春当年赠送的鎏金松石匕首鞘。叙州城繁华依旧,他却隐隐感到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
与此同时,岩峰率领的二百七星卫暗卫,化整为零,早已散布在预定路线的关键节点上。他们经验丰富,彼此以暗号联络,如同一张无形的网,监控着官道两侧的山林。然而,他们此次遭遇的对手,却并非寻常土匪流寇。
在叙永县境一处名唤老鸹坳的村落附近,岩峰接到了前方哨探的急报:一队十人的暗卫弟兄,在村外三里处的林子里失了联络,约定的暗号未有按时发出。岩峰心头一紧,立刻带人赶往那处林子。林间气息阴湿,地上落叶厚积,踩上去软绵绵的,吸走了大部分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淡的、若有似无的腥甜气,岩峰久经战阵,鼻翼微动,立刻抬手止住身后队伍,低喝道:“戒备!有血腥味!”
话音未落,四周树丛哗啦作响,数十名手持镰刀锄头的村民模样的汉子涌了出来,将他们半围住,神色惊惶又带着诡异的愤怒。一个穿着皱巴巴官袍、帽歪带斜的中年人,在一群衙役的簇拥下,跌跌撞撞地从人群后挤上前来,声音尖厉发颤:“大胆匪类!光天化日,竟敢在王家坳行凶,屠戮王善人满门一十三口!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岩峰眉头紧锁,上前一步,亮出腰牌:“我等乃贵州都指挥使司麾下,奉令公干途径此地,并非什么匪类。阁下何人?所言王家血案,与我等何干?”
那官员正是叙永县同知孙敬德,他脸色蜡黄,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岩峰锐利的目光,只一味提高声调:“贵州的兵?为何鬼鬼祟祟潜入我四川地界?分明是假扮官军!王家血案就发生在昨夜,左近只有你们这伙形迹可疑的外乡人!不是你们,还能有谁?”他越说越激动,挥手对身后衙役和越聚越多的村民喊道:“拿下他们!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岩峰心中疑窦大起,这同知不问青红皂白,一味栽赃,实非寻常。他耐着性子再次拱手:“孙同知!此事必有误会!我等确有公务在身,身份腰牌俱在,可立即随你回衙查验辨明!但需先找到我失踪的十名弟兄!”
“弟兄?”孙同知像是被蝎子蜇了一下,猛地跳脚,“果然还有同党藏匿!说不定就是去毁尸灭迹!来人!将他们统统拿下!若遇抵抗,以叛匪论处!”他身后的衙役和那些被煽动起来的村民发一声喊,持着简陋武器便要涌上。
岩峰身后七星卫皆是百战精锐,岂容这些乌合之众近身,刀未出鞘,只以刀鞘拳脚格挡,瞬间便放倒了冲在最前面的几人,队形严整,丝毫不乱。岩峰强压怒火,知道一旦真正动刀杀人,事情便再无转圜余地,正中幕后之人下怀。他厉声道:“孙同知!你身为朝廷命官,岂可如此不分是非?纵有疑案,也当按律查办!你再三煽动民变,阻拦我等公务,究竟意欲何为?”
孙敬德被他一喝,气势一窒,脸上掠过一丝极深的恐惧,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可怕的事情,但旋即又被一股狠厉取代,嘶声道:“本官…本官这是为民除害!你们这些悍匪,杀人如麻,岂会乖乖就范?乡亲们!官兵马上就到!围住他们,休放走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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