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那一片,住的都是些老户,房子不高,巷子窄得两人并排走都嫌挤。姜师傅的家就在一条巷子最深处,门脸很旧,木门上的漆都斑驳了,瞧着是有些年头了。
时文正没穿官服,一身半旧的靛蓝直裰,像个寻常的教书先生,只带了两个扮作小厮的心腹,提着两盒上好的茯苓糕和一套文房四宝,敲响了那扇旧木门。
好半天,门才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眼神却依旧清亮的脸。是个清瘦的老头,花白胡子,身上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沾着些亮晶晶的碎屑——那应该是螺钿和漆器的痕迹。
“找谁?”老头声音有点沙哑,带着警惕。
“可是姜师傅?在下姓文,是个喜好古物雅玩的后学晚辈,久仰姜师傅镶嵌螺钿的手艺堪称一绝,今日特来拜访,想请师傅帮忙掌掌眼,看看几件旧物。”时文正笑容温和,语气恭敬,把姿态放得很低。
姜师傅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两个小厮手里提的东西,眉头皱了皱:“我老了,眼神不济,早就不接外面的活儿了。看东西?更看不懂了,您还是请回吧。”说着就要关门。
“师傅且慢。”时文正不急不缓,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倒出一样东西,托在掌心,“师傅请看这个。”
那是一枚不大的玉佩残件,边缘有磕碰,玉质普通,但上面用极细的金丝和一种泛着七彩光泽的螺钿,镶嵌出一只鸟的侧影轮廓。虽只是残件,工艺却异常精湛,鸟的姿态灵动传神。
这正是时文正让人费了些功夫,从一个专收宫中流落旧物的二道贩子手里,“淘换”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敲开这扇门。
姜师傅的目光,一落到那枚残件上,浑浊的老眼猛地亮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淡:“不过是个寻常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老夫看不出名堂。”
话虽如此,他关门的手,却顿住了。
时文正心中有了底,知道这次来对了。他微微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遗憾:“不瞒师傅,这残件,是在下一位故友的遗物。故友临终前念念不忘,说这玉佩原有一对,另一枚流落在外,图案与此相仿,但用的是更罕见的黛青色丝绸衬底,其上鸟形,似为‘鸑鷟’。故友说,唯有找到另一枚,或知其来历,方能了一桩心事。在下辗转打听,得知当年京中能做出这般精巧鸟形镶嵌的,唯有姜师傅您。这才冒昧前来,并非为了买卖,实在是想替故友圆个念想。”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情真意切,更关键的是,点出了“鸑鷟”、“黛青丝绸衬底”这些外人绝难知晓的细节。
姜师傅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盯着时文正,眼神复杂。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拉开门:“进来吧。”
院子很小,但收拾得干净,堂屋里光线昏暗,堆满了各种工具和半成品,空气中弥漫着木头、漆的混合气味。
姜师傅让时文正坐下,自己却站着,目光依旧带着审视:“你那故友……姓什么?是哪里人?”
“故友姓胡,江南人,做些绸缎生意,前些年……遭了变故,家业零落了。”时文正含糊道,将“胡”姓点出,却又不深说。
姜师傅的嘴唇抿紧了,对面这人说的这些,指向性已经很强。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眼神有些飘忽。
过了片刻,他像是下定了决心,转身走到堂屋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旧木柜前,用一把样式古怪的小钥匙打开柜门,从最底层,捧出一个用深蓝色粗布包裹的木匣子。
木匣子放在桌上,姜师傅没有立刻打开,枯瘦的手指摩挲着匣子表面,低声道:“文先生既然知道‘鸑鷟’,知道‘黛青衬底’,想必也清楚,有些东西,沾上了,就是一辈子也甩不脱的麻烦。”
时文正神色肃然:“在下明白。今日之事,出您之口,入我之耳,绝无第三人知晓,只为解惑,不为其他。”
姜师傅看了他一眼,终于掀开了木匣的盖子。
里面不是什么珍宝,而是一本册页泛黄的手绘图册。姜师傅手指有些颤抖地翻动着册页,图册里画的都是各种器物的螺钿镶嵌设计草图,旁边用极小的字标注着用料、手法,偶尔还有一两个简略的时间或代号。
翻到某一页时,他的手停住了。
时文正微微倾身看去。只见那一页上,用精细的墨线勾勒出两枚玉佩的正反样式图。图案的主体,正是姿态略有不同、但神韵相通的“鸑鷟”侧影。旁边用小字写着:
“壬午年秋,承惠亲王所托,制鸾鸟佩一双。一以金丝嵌螺钿,配青玉;一以暗绣为底,绢帛垫衬。纹样取古‘鸑鷟’侧影,务求神似而形简。嘱:秘。”
壬午年……那是差不多二十三四年前了。惠亲王,正是已故老皇帝在位时,对当时还是皇子的睿亲王的旧称!
“秘”字,更是令人心惊。
图样旁边,还有一行似乎是后来补记的备注:“青玉佩后未见,绣底佩……癸未年曾见修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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