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日,晨雾如一块浸湿的灰布,裹住了金陵城。
颐和路安全屋三楼书房,百叶窗隙间透入的光线被分割成细条,落在摊开的金陵地图上。陈朔的手指从新街口划到夫子庙,又从玄武湖移向中华门——这是鹈饲浩介团队过去三天在金陵的活动轨迹,由周明远通过内线一笔一笔记录下来。
“财政部、中央银行、工商局、海关总署……”苏婉清低声念着,“都是经济要害部门。但他每天下午四点,都会去中山北路那栋灰色小楼。”
陈朔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的那个点——中山北路17号,对外挂牌是“金陵市政经济研究所”,实则是影佐祯昭的“对华特别战略课”驻金陵办事处。那是影佐在华东地区新设的五个前沿节点之一,也是他构建“城市态势感知系统”的神经中枢。
“鹈饲每天去向影佐汇报工作?”苏婉清推测。
“不全是汇报。”陈朔的手指在那个点上轻轻敲击,“更可能是数据交换。鹈饲的团队负责挖掘经济数据中的异常点,影佐的人负责将这些异常点与行为数据、社交网络、情报信息进行交叉分析。”
他走到书桌前,翻开周明远昨夜送来的密报。上面详细记录了鹈饲团队的工作方式:他们不查零散账目,而是建立数学模型,寻找“模式异常”;他们不追单笔资金,而是分析资金网络的“拓扑结构”;他们不关注具体事件,而是计算事件发生的“概率偏差”。
“影佐把鹈饲变成了他的数据扫描仪。”陈朔合上密报,“鹈饲用经济学家的眼睛看这座城市的资金流动,然后将异常数据输入影佐的‘认知分析模型’。两人分工明确:鹈饲发现问题,影佐解读问题;鹈饲提供数据,影佐赋予意义。”
“那我们的风险在哪里?”
“风险在于,”陈朔转身看向地图,“鹈饲的数据模型可能会发现,‘根系’网络虽然每笔交易都微小,但这些微小交易在时间和空间上呈现出非随机的聚集模式。而影佐的认知模型,可能会将这种模式解读为‘有组织的隐形经济活动’。”
书房里沉默了片刻。窗外的雾更浓了,几乎看不见街对面的屋顶。
“顾文渊今天什么时候到?”陈朔问。
“九点半,以送书的名义。”苏婉清看了眼怀表,“还有四十分钟。”
“准备一下,我要知道‘根系’网络过去一周的完整资金流动数据。特别是那些多层隔离的交易,我要看最终的聚合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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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半,顾文渊准时出现在颐和路安全屋门口。他提着个藤编书箱,里面是几套《资治通鉴》的线装本——这是张明轩一个月前预订的。
三楼书房,书被一本本取出,放在书桌上。在最后一本的封底夹层里,藏着一份用蝇头小楷写成的账目汇总。
“这是过去七天,‘根系’网络所有节点资金流动的聚合分析。”顾文渊低声说,“我按照您的指示,将每一笔交易都拆成了三到五层,但即便这样,当所有数据聚合时,还是能看出一些……规律。”
陈朔接过那份薄如蝉翼的纸页,在台灯下展开。纸上没有具体数字,只有用不同符号代表的交易频次和资金流向图。他的目光在那些符号间快速移动,眉头渐渐皱紧。
“周二和周五的下午三点到五点,交易频次明显偏高。”他指着纸上的两个峰值点,“周三上午和周六晚上,是小额资金集中流动的时间窗口。虽然每笔交易都伪装成了不同的理由——人情往来、货款结算、劳务报酬——但当它们聚合起来,时间规律就暴露了。”
“这是因为基层节点的活动时间受工作作息限制。”顾文渊解释,“码头工人识字班只能在工闲时间开展,棚户区说书场主要在晚上,年轻诗人的交流多在周末……这些活动的时间规律,传导到了资金流动上。”
陈朔放下纸页,走到窗前。雾还没有散,整座城市像浸在水底。
“影佐的‘城市态势感知系统’,很可能已经捕捉到了这种时间规律。”他背对着两人说,“即使他不知道这些交易的具体内容,但只要发现某个时间窗口的小额交易频次持续异常,就会标记为‘可疑模式’。”
“那怎么办?”
“打乱节奏。”陈朔转身,“从今天起,所有资金流动不再按自然作息时间进行。建立一套随机时间表——今天上午十点一笔,明天凌晨三点一笔,后天下午两点一笔。让交易时间看起来完全随机,毫无规律。”
“但这样会增加操作难度,也容易出错。”
“难度再大,也比暴露好。”陈朔回到书桌前,“另外,在正常的资金流动之外,增加大量的‘噪声交易’——让联统党控制下的几个合法商铺,在相同时间段进行完全正常的、但与‘根系’网络无关的小额交易。用真正的商业噪声,掩盖我们的信号。”
顾文渊快速记录着。他知道这个指令意味着什么:整个“根系”网络的运作复杂度将提升一个数量级,每个节点都需要更精确的协调,更严格的纪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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