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接过翻看,内容确实简单。他点点头,将本子还回去:“继续办吧。下个月社会局要评比‘模范工人互助组’,你们可以申报。评上了,有纸张文具补助。”
“谢谢长官,谢谢长官!”老赵连声道谢。
两人又问了几个问题,便离开了。工人们围上来,七嘴八舌:“老赵,真要评模范?”“评上了真有补助?”
老赵望着那两人远去的背影,手心微微出汗。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福利调查”——那两人的眼神太锐利,问话太有条理。但他按顾先生交代的,只说该说的,只做该做的。
识字班继续。今天教的是“团结”二字。
老赵不知道的是,码头对面仓库的阁楼上,一架德国产的蔡司望远镜,正透过木板缝隙注视着这一切。望远镜后的眼睛,属于藤田浩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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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颐和路安全屋三楼。
陈朔听完顾文渊的汇报,沉思片刻:“社会局的人问了什么问题?原话说一遍。”
顾文渊回忆道:“老赵说,对方先问识字班是谁发起的,教什么,用什么教材。看了识字本后,问纸张从哪里来,谁出钱。老赵按咱们交代的,说工友凑钱买毛边纸,来源是街边小贩,没提仁孝纸坊。”
“对方信了吗?”
“表面信了,还鼓励他们申报‘模范互助组’。”顾文渊顿了顿,“但老赵说,那两人问话时,眼睛总往工人脸上瞟,像是在记人。而且,他们走的时候,在码头几个路口都停了停,像是在认路。”
陈朔走到窗前。冬日的阳光惨白,照在寂静的街道上。街角修鞋摊的老鞋匠今天没来,换了个年轻人,手艺生疏,钉锤声杂乱。
“影佐开始并线了。”他缓缓道,“经济审计发现的线索,行为监控发现的异常,在他那里正拼成一张图。虽然还不清晰,但他已经嗅到味道了。”
“那我们……”
“按原计划,让老赵主动申报‘模范互助组’。”陈朔转身,“材料要做得扎实——工人签名画押的申请书,教学记录,甚至可以让几个工人写几句‘识字后的感想’。内容要朴实,全是感恩皇军和汪主席提倡教化、感谢码头管理处支持、工人自力求进步的话。”
“这是要把识字班摆在明处?”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陈朔走回书桌前,“影佐若怀疑识字班有问题,一定会深入查。与其让他暗查,不如我们主动把‘干净’的一面展示给他看。当他确认识字班确实只是工人互助,就会放松警惕。而我们要传递的真正东西……”
他顿了顿:“不在识字本上,在认字这个过程本身。当一个工人第一次写出自己的名字时,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当他看懂安全规章时,他意识到的是什么?这种认知的觉醒,是任何检查都查不出来的。”
顾文渊点头:“我明白了。那仁孝纸坊那边……”
“让赵老板做好准备,审计组可能还会去。”陈朔说,“账目要干净,说话要谨慎。如果问起纸张流向,就说是小本经营,卖给哪些客户记不清了,反正都是正经用途。必要时,可以诉苦——战乱年月,手艺难传,只求保住祖业。”
“另外,”陈朔想起一事,“周明远先生那边,关于‘传统技艺保护’的建言,有下文了吗?”
“影佐办公室批了,同意设立‘金陵传统技艺保护登记处’,归在文化振兴委员会下面。”顾文渊说,“周先生让我转告您,这是个机会,可以把一些老师傅纳入保护名录,给他们合法的身份。”
“好。”陈朔点头,“你协助周先生,把名单做起来。入选的老师傅,要确实有真手艺,背景清白。保护名录本身,就是我们的一层护身符。”
顾文渊离开后,苏婉清从内间走出,手里拿着一封刚译好的密电。
“申城沈书记来电。”她轻声说,“静斋旧址附近出现系统搜查,已有两名外围联络员失联。沈书记已启动‘冬眠’预案,所有网络转入静默。他问,金陵的‘根’扎得如何了?”
陈朔接过电文,在煤油灯上点燃。火苗跳跃,纸页蜷曲成灰。
“回电。”他看着最后一缕青烟消散,“‘根须已入土,待春发。雪压青松,青松挺直。各自珍重,静待天时。’”
苏婉清记下,又问:“华北的事,要告诉周明远吗?”
陈朔摇头:“暂时不必。联统党与我们合作,是基于当下抗日的共同利益。若知道影佐在华北的手段如此凌厉,他们可能会退缩。维持现状,让周明远继续在合法框架内推进文化保护,这对我们最有利。”
“可如果影佐在金陵复制华北的手段……”
“那就较量较量。”陈朔的目光落在墙上的金陵地图,“他在华北能成功,是因为那里的网络还是传统的层级结构,有中心节点。而我们在金陵布的,是‘野草’——没有中心,各自生根,火烧一片,另一片又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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