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林寺前殿的晨雾尚未散尽,淡白色的水汽缠绕在雕花窗棂上,似为即将开启的往事蒙上一层哀婉的薄纱。殿内,“安魂香”已悄然燃起,今日的香气不似往常清苦,反倒裹挟着一缕水润的凉意,弥漫在空气中,令人鼻尖微凛,恍若已置身于那幽冥寒水之畔。核心弟子们静候在蒲团旁,无人私语,目光皆凝于玄阳主持身前的矮几。其上,除却那本泛着岁月气息的《玄辰手札续编》,更添一只剔透的琉璃盏,盏中盛着半盏幽蓝色的水,水面浮着细密冰碴,即便相隔数步,那股钻心刺骨的寒意已扑面而来,连周遭空气都仿佛被冻得微微扭曲。
林异立于前列,指尖轻抚过金龙杖的木纹。昨夜梦境犹在眼前:一条清澈见底的青溪,水藻柔曼,银鳞游弋,连阳光洒落的金斑都透着暖意。然顷刻间,天边黑雾坠入水中,清流以肉眼可见之速化为幽蓝,水藻枯黑,鱼虾翻白,岸苇凋萎。继而一道模糊人影在水中挣扎,周身寒气缭绕,声声泣诉“好冷,想回家”,其声虽微,却直钻心底。他惊醒时,杖首摄魂珠犹泛淡蓝幽光,指尖触及,竟残留着梦中的冰冷。此刻望着琉璃盏中之水,他心中好奇与沉重交织——此水,想必便是那荼毒万千生灵的幽冥寒水了。
玄阳主持步入殿内,步履较往日更为沉缓,月白僧袍下摆掠过门槛,竟带起一丝凛冽的微风。其袍裾之上,今日绣着一圈水波纹样的银线,针脚细密,此乃黄林寺历代主持悼念水中亡魂之特定服饰。他未即落座,而是缓步至琉璃盏前,伸出布满薄茧的手指,于盏口上方略一停滞,指尖便凝起一层薄霜。“盏中所盛,乃三日前自锁妖塔五层引来的幽冥寒水。”其声凝重,目光沉入那幽蓝水面,似要穿透时光,望见千年前的惨景,“莫看它此刻静默,昔年它所浸染之血色,足以染红整条青溪,连岸畔石隙皆浸透血腥。”
弟子们目光瞬间汇聚于琉璃盏上,呼吸俱轻。有人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谁能想到,这看似剔透的幽蓝之下,竟埋藏着如此可怖的过往。
玄阳轻持琉璃盏,腕部微动,盏中冰碴轻撞,发出清脆却寒彻的“叮咚”声:“万载前远古大战,烈渊率百万妖邪攻塔,被三百修士以精血激活的‘九转防御阵’所阻,其心终是不甘。他早已探明,防御阵能量源于塔下地脉,而地脉灵气,半赖青溪河水滋养。此溪位于锁妖塔以南,宽约丈许,不仅是地脉‘命脉’,更是青溪村数十户村民生计所系,饮水溉田,皆仰此溪。”
“烈渊是想断绝地脉灵气,令防御阵自溃?”林异不禁追问,声带急切,指节不自觉攥紧金龙杖。
玄阳颔首,眼底掠过一丝痛楚,声线亦柔和了几分:“然也。彼趁夜色,携十数修为高深之邪修,潜行至青溪上游。众邪修高举漆黑法器,将磅礴邪力倾注入河。那邪力蕴含冻裂骨髓之寒,甫一触水,清流即开始泛蓝,不及半柱香,上游之水尽成幽蓝。河中鱼虾未及挣扎便翻白殒命,岸畔草叶顷刻萎蔫,边缘凝霜。”
他语势微顿,添了几分沉重:“翌日拂晓,青溪村民前往汲水,方见河水异色。初以为天灾,尚有胆大者欲尝试净化,然未及动手,更可怖之事相继发生。河中生灵,如依灵气修行的水藻精、河蚌灵,乃至几只初开灵智的青蛙精,逃生不及,尽为邪力所染。”
玄阳声音掺入一丝哽咽:“水藻精翠绿叶片,渐次转为墨黑,边缘簌簌剥落;河蚌灵奋力闭壳欲阻邪力,然邪力如针,透壳而入,壳上裂纹密布,内里珍珠亦化乌黑;那几只青蛙精,跃岸未远,即被体内邪力冻僵,终又滚落河中。其意识被邪力逐步吞噬,唯余无尽寒冷与撕裂魂魄之痛,渐渐异变,终成水魅。”
林异阖目,惨状如现眼前——幽蓝青溪中,水藻精痛苦扭曲,黑碎顺流而逝;河蚌灵壳声“咔嗒”,濒临破碎;青蛙精蜷缩战栗。它们欲上岸,然足尖甫触泥土,便被体内邪力拽回寒水,只能在幽蓝中无助挣扎,发出湮没于水流、微不可闻却绝望至极的嘶鸣。
“水魅困于幽冥寒水,日夜承受邪力侵蚀。”玄阳语音充满悲悯,“此般寒冷,非寻常冰冻,乃直透魂魄之寒,似万针钻刺;此般痛楚,亦非皮肉之伤,乃魂魄遭撕扯之痛,欲昏聩而不得。它们非未想自我了断,然邪力如枷锁,缚其魂魄,纵求魂飞魄散,亦不可得。”
“那它们操控水牢,果真只为求解脱?”后排一着浅灰僧袍的弟子低声问,语带不忍,眼眶已红。
玄阳轻轻放下琉璃盏,盏底与矮几相触,一声轻响更衬殿宇寂静:“然。起初,它们只蜷缩水底,动弹不欲。而后,察觉近五层者,身携灵气。此乃修士特有之气,与当年玄辰老祖灵力略有相似。它们冀望此人或可化解邪力,遂开始尝试操控幽冥寒水,凝水为牢,困住来者。”
他继言:“它们从不立时伤人,只于水牢中映现自身经历——清澈青溪、旧时模样、遭邪力污染之痛楚——令被困者感同身受,继而以意念反复叩问:‘可有法化解寒水污染?’‘能否助我等脱离此境?’若遇不愿相助者,它们亦仅将人推出水牢,不予加害;若遇愿倾听者,则会在水牢中多留片刻,映现青溪往日美好,仿佛恳求对方铭记,它们亦曾是无辜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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