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年节,遇见一堆麻烦,新年一过,天气都渐渐回春,谛听反而清闲下来。
一连小半个月,街面上连个偷儿都没找见几个。
德馨堂内哭诉的苦主消耗掉的粗麻布的帕子也省了不少。
周成都琢磨着,想趁机回老家去探探亲,最近谛听事繁,他过年都没能赶回去,估计他老爹,老娘,叔叔伯伯们心里头该想他了,虽然他们当面从来都不提。
小林却是摇头:“我这心里头可是毛毛的,跟你们讲,咱们谛听每次清闲的时间一久,一旦超过半个月,那都是大事的预兆,特别准。”
周成:“……不能吧。”
结果第二日,黄辉带着一身寒气从外面回来,神色凝重,进门就叫杨菁:“菁娘,去备齐了兵刃,领些银子,陪谢使出趟公差,去蔡县。”
小林一惊,一下子站起身,本能地与杨菁一对眼。
黄辉顿了顿,一脸的严肃凝重:“蔡县出事了。”
这蔡县古名凤台,有个淮水上的老渡口,上百年的历史,自来是连接黄河长江的重要水道,交通便利,商旅众多,昔年,前朝惠帝在位,就曾说凤台乃凤鸣之地,宝光四射,是一等一的好地处。
可近来,这一片的老渡口却闹起了幺蛾子,说是几个客商,路上耽误了时间只能夜里行船,没成想行至渡口,远远就见一艘鬼船燃着熊熊大火,顺着风呼啸而去,上头鬼哭狼嚎的,他们吓得不轻。
等之后县衙的差役赶到,却连块板子都没找到,更不要说船。
一开始众人都觉得是这客商脑子糊涂,晚上天黑看花了眼,可没两日,渡口码头上做事的几个力工说去捕鱼,鱼没捕到,四个力工有三个失踪,只有一个生还,却一问三不知,只说自己在渔船上睡了一觉,睡得特别沉,一睁眼,其他人都不见了,他找了半天也没找见。
这人回了岸上就病了,呼吸急促憋气,越想越害怕,还说自己好像隐隐约约,半梦半醒地感觉有东西压他,很难受。
“出了这样的事,当地都在传,说当年大禹治水,淮涡水神锁在了不远处的龟山,如今水神苏醒,水中便妖魔丛生,上岸捕人饲神呢。”
黄辉脸色实在难看,“昨天得的消息,咱们谛听差役死了七个,还有几个下落不明,刀笔吏王铮途经蔡县失踪,寿州知府家的小儿子,才五岁半的小孩儿也落水遭了难,只找回来躯体,孩子的脑袋还没捞到。”
一瞬间,偌大的卫所鸦雀无声。
小林脸色大变。
“咱们谛听在蔡县当值的,是张桓吧?他可不得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愣是没及时上报。”
“消息都传得沸沸扬扬,御史在朝上都开始说,他才提了两句,咱们谢使这么好脾气的人都发了火,准备亲自过去一趟看看情况。”
杨菁连忙开始收拾行李。
小林围着大堂转了好几圈,也没敢同黄使说,他想去,只能安慰自己:“张桓那小子一向机灵,去年谛听刀笔吏们比武,王铮还闯入了前十,他幼年在嵩山附近住,好像跟个大和尚学了铁砂掌,掌法是相当了得,我见过他练功,能掌切青石,切得无一分烟火气,有一回他当着人面动的手,等他走许久,石头才悄无声息地滑落,显然是到了刚柔相济的境界。”
“……他不一定是出了事,没准和张桓两个,一明一暗,在琢磨点什么。”
小林也知道,这些不过是安抚自己。
谛听的刀笔吏在外地失踪,简直捅破了天。
先不说他代表的是皇权,是陛下,光是他脑子里装的各种各样的情报丢出去一些,谛听上下,接下来至少三月半年的,就别想休半日的假。
张桓既然消息还畅通,他就没道理不言语此事。
小林心里像长了草。
他着急,谢风鸣更着急,谛听的差役一口气死那么多,刀笔吏还丢了一个。
王铮他爹死在了战场上,他娘与当今太后算是没出五服的亲戚,那可不是一般的刀笔吏。
人家孩子留在谛听没走,是觉得谛听好升职,又是陛下亲信,说白了,就是来镀金的,可不是要玩命。
一大早,谢风鸣就骑马带着平安,和杨菁,江舟雪,并一队二十四骑追风军随行出京城,直奔蔡县。
大队人马行动,人吃马嚼的,到底速度慢些。
可陛下的意思,谢风鸣必须带一队黑骑,毕竟是要出京,外面的具体情况又不知道,有黑骑随侍左右更安全。
现如今那帮土匪强梁仍是旧习气,天不怕地不怕,官差也敢杀,万一弄死了师弟,他这个当师兄的再雷霆震怒,活剐了对方又有什么用?死了都死了,还能再活过来?
宁愿麻烦些。
一路风餐露宿,又是深更半夜宿在山神庙,平安累得眼珠子直发愣,连喘气的力气都快没有,抬头一看,谛听的杨文书还特别有精神地去外头黄坡上薅野菜。
什么荠菜,蕨菜,马头兰,灰灰菜,都薅回来打理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切碎了混上野鸡蛋,野鸟蛋,拔几棵野葱,热油里炒一炒,配上烤得酥脆的饼子,纵然不比侯府大厨的手艺,也赶得上县城里小餐馆的水平。
他家公子也是气定神闲,挑水添柴加火收拾被褥,连山神像上的脏污他都清理干净,又爬到屋顶上对那些孔洞略作修补。
‘五十万’在庙门前一坐,也是脊梁骨笔直,坐得比菩萨还要安静。
只有他,浑身像散了架,他心里都有点怀疑人生,自己怎么可能比公子还显得娇生惯养?
其实谢风鸣也怀念当年杨盟主出行的座驾。
马车由千机阁最顶尖的大匠所制,既高且阔,减震还做得出类拔萃,由两匹大宛汗血马和两匹河曲马轮班来拉,行驶时哪怕是坑坑洼洼的山路也如履平地。
更离谱的是,这马车还方便拆卸,熟手能在一刻钟内完成拆卸和拼装,后来千机阁那位大匠过世后,便再也做不出相同的。
那辆马车随着盟主的爱马坠崖,从此成了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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