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风鸣取了药给平安,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大腿内侧肯定磨出血泡来。
见平安一时羞得耳根通红,他不由一笑,想起了当年。
想他谢风鸣,自认天之骄子,文武双全,幼年学骑射,也曾得几位师傅盛赞。
在兄弟里面,他一向是最受人瞩目的那个。
有那么一阵子,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是他的。
后来跟杨盟主出门杀人,连骑了三天的马,下马时别说站,两条腿根本就不听自己的使唤,走路走得那叫一艰难,笨拙得像只东倒西歪的大鸭子。
近二十载丢过的人,都比不过那一日。
但风轻轻的,水碧绿碧绿,杨盟主美如天边月。
现在回想,若能时光倒流,再回到那一段时光,他愿减寿三十年。
杨菁看平安这副模样,也有点想笑,她还当自己是骑术最糟糕,最先受不住的一个,不曾想初上马确实有些生疏,但一跑起来,身体本能地会自己动作,一路奔行,算不上轻松自在,却也没感觉太为难。
平安到底是世家子出身,弓马娴熟,适应了两日,谢风鸣又教给他些技巧,他也便适应过来。
终于到了蔡县。
蔡县的县令姓老,名儿挺占人便宜,叫老大,后来恩师给他取字为‘小’,湘水人。
他上任蔡县县令还不足两年,之前两年过得都很是滋润,蔡县纵不敢同苏杭比,也颇富庶,他娶了上官的闺女,就是寿州许知府的长女,近来更是考评都为上等,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现在可好,一切成空!
老县令简直欲哭无泪。
难道他哪句话没说好,竟得罪了老天爷不成,怎就让他走这样的背字!
老县令气得直捶胸,“轩哥儿才五岁,一个五岁的娃子,乖巧听话,怎么就碍着了老天的眼?非要把他收走!”
且连谛听的差役都死了一连串,他现在每一时都是提着脑袋在拼命调查。
要说谁最盼着,又最害怕京里派来的这位长荣侯,那必定是他,盼着对方来,可以甩锅,又怕他查出些什么,他这个县令就是第一责任人。
现在他丝毫不想功劳,不想将来的考评,只想顺利度过此难关,即便将来就在这县令位置上致仕养老他也愿意。
正在衙门前踱步,几个他安排的差役喘着粗气过来:“县尊,侯爷到了,已直接去找张文书,令您携带相关卷宗也快过去。”
老县令顿时苦了脸,还是赶紧抹了把汗,紧赶慢赶,跌跌撞撞地赶到张文书的官舍。
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他赶忙恭恭敬敬地一躬到地,朗声道:“蔡县县令,拜见侯爷!”
“进。”
门里传出的声音明明清越,老县令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双手捧着卷宗,一步一步上台阶进门,一进门,就要跪下行大礼。
“行了,正事要紧。”
谢风鸣伸手接过卷宗递给杨菁,自己也走过去,一目十行地看,一边看,一边问咳得脸颊病红的张桓:“你身体如何?”
张桓显然病了,脸颊凹陷,神色憔悴,此时站着,身体都微微有些打摆子。
“下官只是略染风寒,还撑得住。”
“那好,王铮失踪之事,你可知情?”
张桓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正月二十一,王文书还送了封信到下官这儿,说替人带了点粉果给我吃,他马上要乘船南下,去广府公干,我便赶去渡口与他相会。”
“我们话还没说完,衙门里老秦就赶过来,说是寿州知府许文昌的幼子,轩哥,在河边失踪,几个谛听的兄弟在附近,便赶去寻找,没想到都出了事,孩子死了,谛听的人也死了好几个,唉,下官顾不得同他叙旧,忙回去看情况。”
“这事传得沸沸扬扬,乡亲们中很有些闲言碎语。”
说到此,张桓面上也不禁露出几分苦意。
“下官与老县令等人都忙着安抚惊骇的河工和百姓,便没太关注王文书的行踪,待回过神寻他,他已不在渡口的驿馆,下官也没多想,当时有好几趟商船要去广府,我便以为他已经上了船。”
“一直到京里传讯给我,我才知他竟就此杳无音讯,再不知踪迹。”
北风瑟瑟,张桓撑着长桌,神色恹恹,一脸的后悔,“早知如此,下官实该多上心才是。”
杨菁看了眼他的腰身,配香囊,黄铜镶银的令牌,是刀笔吏外派时所用,倒是不见那一块,沉吟问道:“不知王铮找你除了叙旧,可还有旁的事?说没说过他有没有遇见麻烦?”
张桓迟疑地摇了摇头:“下官与王文书根本没来得及细谈。”
杨菁点点头,正待张嘴提令牌的事,又略犹豫。
张桓算是世家子,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子想来都要脸面,他令牌遗失还罢了,还遗失在花楼,这对他来说或许是个极大的丑闻。
虽然与王铮失踪相比,这些并不重要,但还有老县令这个外人,谛听内部事宜,等都是自己人时再处理也无妨。
谢风鸣神色凝重:“河道力工失踪,我谛听刀笔吏死亡,重伤,失踪,那寿州知府儿子死亡,同一个地方,相近的时间,都如此离奇,这几个案子,我们就当同一件事来办。”
他当即就安排差役严密追踪王铮的行动轨迹,确定他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失踪的。
连饭都没吃,放下行李,黑骑安顿好,杨菁和谢风鸣,让老知县带路,就先去看许知府那个夭折的幼子许轩。
许轩小小的身体躺在冰床上,手臂,腿和脚,都不见挣扎反抗的痕迹,鞋袜虽然沾染了水草淤泥,却齐齐整整地穿在他身上。
衣服领子处沾了血,杨菁仔细一看,有些意外,一部分血渍喷溅状,像是生前血,但脖颈撕裂的痕迹,却是死后撕裂。
这孩子死了,才被撕扯下头颅?
谢风鸣蹙眉,寿州知府许平,在本地官声不坏,老百姓们给他取了个绰号,叫他太平老爷。
他没太多政绩,不摊派,不搞事,与上峰,同僚关系却很好,无论谁来求助,能帮手的都帮一手,和光同尘,很好相处,但老百姓们其实就是求一个安稳,这太平老爷的称呼真不是贬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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