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训
清晨五点，天际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松柏道馆还笼罩在深秋的薄雾与静谧之中。训练馆内，只亮着靠近器械区的一盏孤灯，在光洁的木地板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
戚百草轻手轻脚地推开训练馆沉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木质、汗水和淡淡消毒水的气息扑面而来。馆内空旷而安静，她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长安教练背对着门口，正微微俯身，一丝不苟地调整着地上敏捷梯的间距。他依旧穿着那身万年不变的黑色训练服，背影挺拔如松，肩背的线条在灯光下勾勒出冷硬的弧度。即使是在这样无人监督的清晨，他的每一个动作也精准得如同丈量过。
听到门响和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只是冷冽的声音在空旷的馆内响起，带着清晨特有的微哑：“迟到四秒。”
百草的心微微一紧，脸颊有些发烫，赶紧小跑过去，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声音带着歉意：“对不起，教练！我……我闹钟好像晚了一点。”她没好意思说，自己是昨晚反复研究即将到来的邀请赛潜在对手的录像，直到深夜才睡着。
长安教练终于直起身，转了过来。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薄唇和线条冷硬的下颌。他的目光透过帽檐的阴影扫过她，在她眼睑下那淡淡的、不易察觉的青黑上停留了极短暂的一瞬，快得让百草以为是错觉。
他没有追问，也没有责备，只是将手里握着的秒表递给她，语气是惯常的不容置疑：“热身。二十组折返跑，间歇十五秒。现在开始。”
他的指令简洁、冰冷，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百草却莫名地松了口气，仿佛这熟悉的严苛才是常态。她接过秒表，重重点头：“是！教练！”
然而，就在她转身准备冲向跑道起点时，身后传来他依旧平淡的声音：“把外套脱了，晨露重，易受凉。”
百草脚步一顿，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赶时间而匆匆套上的薄外套，心里划过一丝暖流。她“哦”了一声，迅速脱掉外套，整齐地叠放在旁边的长凳上，然后深吸一口气，像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折返跑是基础中的基础，却也是极考验心肺和意志的训练。二十组下来，百草已经汗透重衫，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弥漫着铁锈般的气味。她撑着膝盖，大口喘息，感觉肺部火辣辣地疼。
长安教练抱臂站在场边，沉默地看着计时器，然后又看向她。帽檐下的目光锐利如鹰，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疲惫的神态和微微颤抖的腿肌。
“呼吸节奏乱了三组，最后两组步幅明显变小。”他放下计时器，走到她面前，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你的极限不止于此。是心态松懈，还是身体没活动开？”
百草抬起头，汗水顺着额发滑落，滴进眼睛里，刺得她眨了眨眼。她想辩解说自己昨晚没睡好，但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眸，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在他面前，任何借口都显得苍白无力。
“是我……不够专注。”她老实承认，声音因喘息而有些断续。
长安教练看着她汗湿而诚恳的脸，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转身走向器械架，拿起两个重量适中的哑铃，递给她：“手持哑铃，深蹲二十次一组，做三组。注意核心收紧，动作标准。”
“是！”百草接过哑铃，沉甸甸的重量让她手臂一沉。她不敢怠慢，立刻调整呼吸，开始深蹲。
长安教练就站在她侧前方，目光如影随形。他不再说话，但那种无声的注视比任何呵斥都更有压迫感。百草能感觉到他视线落在自己下沉的膝盖角度、挺直的后背以及发力时绷紧的肌肉上。她强迫自己摒弃杂念，将全部精神集中在每一个动作上，努力做到完美。
做到第二组后半段，大腿肌肉如同烧灼般酸胀，膝盖旧伤处也开始传来熟悉的、细微的刺痛感。她的动作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变形，下沉的速度慢了下来。
“停。”长安教练冷声开口。
百草动作一顿，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有些忐忑地看向他。
他走上前，没有指责，而是蹲下身，伸出双手，分别按在了她的膝盖和髋关节上。他的手掌很大，指节分明，带着训练后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道服布料传来，让百草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这里，”他的指尖在她膝盖上方微微用力，引导她调整角度，“重心再往前移一分，感受大腿前侧发力，不是用膝盖硬扛。”他的声音很近，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专业的冷静。
“这里，”他的手移到她的髋部，轻轻向后带了一下，“胯骨打开，臀部发力，像坐下去一样，不是直上直下。”
他的指导和触碰都极其专业，没有任何狎昵之意，仿佛只是在调整一件器械。但百草却无法控制地心跳加速，脸颊泛起热意。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皂角气息混合着极淡的汗味，一种独属于他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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